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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交有什么深刻的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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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英雄的悲剧——马勒第六交响曲

转帖:英雄的悲剧
(转者按:此篇文章系从网上转帖,也许说出了真理,也许是梦呓。我认为写得很好,建议大家看看。)
        在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诞生以后的一个世纪里,各类“英雄”也随之而来。然而,到了1898年,一位德国的音乐家理查德·斯特劳斯(Richard Strauss)感叹到:“鉴于我们的指挥家对贝多芬的《英雄》并不十分欢迎,因此,现在极少演奏这首曲子了,为了满足听众的迫切需要,我谱写了一首大型音诗,题为《英雄的生涯》”。我想,古斯塔夫·马勒(Gustav Mahler)在1904年的时候也完全可以对奥地利人乃至德国人这么说。因为这一年他完成了自贝多芬以来真正伟大的英雄主义作品。它就是马勒的《a小调第六交响曲》。它的诞生距贝多芬的《英雄》恰好一百年。如果说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是作为19世纪的第一部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交响曲的话,马勒的《第六交响曲》则是作为具有典型的20世纪人文特征的第一部交响曲。它们一个体现了19世纪的新生思潮和革命激情,一个体现了20世纪的欣喜若狂与死之征兆的情感风暴,即“历史必然的要求和这一要求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悲剧冲突”。它们都是各自时代的先声。我想,对于《第六交响曲》所揭示的人文精神与现象的一个方面对于动乱的20世纪来说,是个值得探讨的话题。它预言了被黑暗与邪恶笼罩着的整个20世纪上半叶的一切悲剧事件。
    
  作品的形式是如此的明确而具有魄力,不用做额外的解释就能体会到它的英雄主义特征。而它完全有资格自贝多芬以来真正享有“英雄交响曲”的称谓。然而基于作品的原始意图,我觉得称呼它为“英雄的悲剧”是最为恰当的。这就与作品的思想和史诗性达成了协调和匹配。我觉得,马勒交响曲的英雄性和它们的神秘主义特征同样值得关注。甚至从《第一交响曲》开始,他就塑造了最初的英雄。然而,马勒赋予他的英雄以更为突出的精神性的特征——关于如何从生到死,又如何从死到生的这样一个精神转变与净化的历程。这代表的即是自我精神的斗争史。马勒将这种性质与特征集中体现在了他的第二、五、六、九交响曲中。事实是,它们无一不是令人惊叹的精神力作。其中,《第六交响曲》就是这一系列的核心。
    
  马勒曾在这部作品初演前给它附加了“悲剧”的标题。因此这部作品的主题和思想非常明确。它是马勒首次以单一而明确的构思与目的创作的一部具有标题性质的作品(事实是,它的确是属于此类,尽管这多少使人为的理解有些牵强附会)。由此产生的一系列问题也随之而来。例如在初演后不久,马勒就觉得乐章的安排与自己的原始意图有出入。即作品的主题得不到有效阐明。让人觉得有些过于表现主义的迹象。然而马勒并不是那种因为一种特定的模式而去盲目遵从的人。换句话说,他不会创作出纯粹标题性的音乐。因为这从根本上与他的周密而宏伟的交响性构思背道而驰。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为《第六交响曲》设计如此庞大的篇幅来单单阐述一个再具体不过的主题思想的原因。他显然是想让一种延伸开来的戏剧性在全曲中建立起一种构架,以一种统一的逻辑的必然性来体现所谓的悲剧事件——一个英雄的兴衰记。即他所说的他在这部作品中看到了自己。无疑这是作曲家本人生活经历的乌托邦式的写照或为自己写的一部传记。它是马勒面临的种种现实危机的映射。这部作品显然是一种在情理之中的必然性的产物。这将视为艺术家们的普遍现象之一:他们都企图在内心世界中去确定自己,以此稳固地(艺术家的现实心态是最摸棱两可的)建立与现实世界的关系。我想这也是所有艺术家进行“精神创作”的根本原因和意义所在。理查德·斯特劳斯的《英雄的生涯》当然也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然而那纯粹是基于标题性的音乐素描,其主题思想不过就是对具体的形态事物的一系列的简单描绘。它给人的感觉和印象是再直观不过的了。那是一种近乎于生活喜剧化的英雄,恰好与马勒形成鲜明的对比——想象一下日记与史诗的这种差别吧(如果这种对比恰当的话)。理查德·斯特劳斯的英雄给人的感觉有名不副实和夸大其词之嫌。然而,在马勒的辉煌壮阔的《第六交响曲》中,这一英雄的形象被树立得极具威慑力且在思想的明确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它的成功,就是进行了最具史诗性的阐述——关于一个英雄如何从一位王者成为邪恶的死俘的悲剧。

  
为了更好地剖析这部作品的结构,或只是为了更便于理解,我想对其过程作一个叙事性的描述:
  第一乐章:战斗——勇往直前——沉思——殊死拼搏——突破重围——凯旋
  第二乐章:世外桃园中的避难,思索悲剧世界
  第三乐章:突如其来的劫难——辗转于黑暗中
  第四乐章:再上战场——勇闯魔界,与邪恶交锋——经受三次诅咒——毁灭
  我想,大多数人在看到我的这种情节阐述后,会很清楚地意识到我所遵循的乐章次序。这是以行板为第二乐章,诙谐曲为第三乐章所形成的逻辑性的联系。然而,在现在的常规布局中,我们很难为它确定什么或有效的现象性思维。由此,我们很难想象英雄在历经第一乐章的艰苦奋战而终于赢来胜利的同时,竟会再次与邪恶纠缠。这多少有些让人心寒和难以承受,但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产生更大的震撼力与情感的渲染效果。在纯艺术表现上我们的确不能过分拘泥于一种具体的形态(况且它只是辅助性的)。马勒的这部作品就是要把人们所关注的一切都引向梦魇般的情感的深渊。然而,马勒的魅力何尝不在此。在情感的渲染方面他是我见识过的最具魄力的老手。问题是,马勒后来又恢复了更改后的乐章次序,由此造成了至今都无法确定的问题。但他的这种尝试倒是给了后来的诠释者们许多剖析这部作品的见解和洞察力。这会作为马勒的一个实验在未来的实现吗?我想是的。我觉得马勒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成为预言。关键是,我们要尽量达到作品所覆盖的范围。就像里卡多·夏伊(Riccado Chailly)所说的:尊重原谱固然重要,但这并不是以牺牲演释者的个性为代价的;你的想象与对原谱的违背不能相提并论。对于马勒的作品来说,这种观点尤其值得维护。我觉得,马勒的交响曲的巨大价值之一就是它们在音乐表现上的可发掘性和多层面的体现。这在他的后期交响曲体现得尤其突出。因此,它们也是被“歪曲”得最为严重的。主要是它们的音响表现异常丰富,有许多感情和值得玩味的因素在里面,这就给了诠释者们许多可乘之机。他们既然要面对音乐界的巨大压力,必然要达到个性化的层面,非得玩出什么新花样不可。长久以来的这种形势给马勒的作品所带来的或许是有弊无利的因素。这些魔术师在感觉上所做的比音乐自身还要多。我想说的是,马勒已经让一切都蕴涵在音乐中了,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要发现作品(很抱歉从人们对马勒的作品所做的近一个世纪的努力发掘后我还在使用“发现”这个词,我只是想针对最主要的),理解并完善作品。马勒自己说过,要让音乐自己来说话。在这方面我相信他。
    
  第一乐章其实并不令人感到意外——我说的是它的构思。它明显体现的是战斗的过程。然而它的这种突发性的开始会让大多数人茫然不知所措。我觉得它不能给人的感觉是“一开始就像是已经开始”了。请理解我的这个意思。我指的是,要让它达到一定的伸展度,在开始它不能过快。我觉得在这方面山德林(Thomas Sanderling/RS)和布莱兹(Pierre Boulez/DG)做得非常好。而米特罗普洛斯(Dimitri Mitropoulos/MAP)的处理则更着重于一种势在必发的潜在的趋势。然而我也不希望会把速度弄得像巴比罗利(John Barbirolli/EMI)那么慢。不论怎么样,我们要做到整体的和谐,而现在我只是针对如何更为有效地开始的问题。我们可以把速度定为标准的进行曲速度——就像维特(Antoni Wit/NAXOS)的那样,也可以稍微加快或适当减慢。我觉得,若像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DG)那样做突飞猛进的处理(我理解他是为了加强气势),就应该不要做呈示部的反复,因为“英雄”是那么急于进入高潮而进行最后的决斗。在呈示部所做的就是要树立一个崇高的坚不可摧的英雄的形象。当然,适当地赋予一种悲壮(注意,是悲壮,而不是悲剧;悲剧针对的是事件,而不是现象,这也是《第六交响曲》的思想核心的体现)是应该的。第一乐章是描绘英雄战胜的过程,这与末乐章所形成的战败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悲剧性的对比(所谓的真正的悲剧就在此)。从某种程度上我们要突出这种对比。因此,第一乐章的英雄要有绝对坚定的信心。这其实是与末乐章的强大的毁灭趋势有着密切的逻辑联系的(强大的意志需要更为强大的力量来催跨)。我觉得第一乐章在海汀克(Bernard Haitink/PHILIPS)的处理下是比较出色的。而在首尾乐章的情感对比上,卡拉扬(Herbert von Karajan/DG)则更甚一筹。在乐队方面,铜管乐要恰当地突出一种气派和风度(他们所扮演的正是“英雄”的胫骨和身躯),而不仅仅是歇斯底里的暴动。在尾声部分仍有一小段的“战斗”过程,此后的速度是个问题。是像马勒提示的“etwas draengend”做适当的加速,还是保持第一速度(Tempo Ⅰ)不变?我觉得还是依照乐队所达到的紧张度来做更为自由和恰当的控制和处理。然而英雄在此何不有一种不可一世的气派呢?要疯狂也罢,歇斯底里也罢,这种情况下谁也挡不住。重要的是,这个英雄突破了一切。

  
对于诙谐曲的表现,我觉得在这方面要紧扣作品的思想和主题。按常规的布局来看,作为紧接第一乐章的诙谐曲应适当地与之协调。在此应体现为一种“蛮荒时期的族人舞蹈”(个人语)。遍布整个乐章的节奏脉动更是赋予了这个乐章一种舞曲的性质。这是战胜后的英雄与族人们相聚狂欢的场景。而单单认为是“恐怖的”是不确切的,因为他的中段显得如此的幽雅(Grazioso)。而乐章的逐渐趋于沉寂则是代表族人们因筋疲力尽和醉意而逐渐倒下。这其中夹杂着一种酒神式的粗犷。就像马勒在《第九交响曲》的第二乐章再次展现的那样。我觉得在这种布局的情况下,诙谐曲要达到这样的戏剧性效果是恰当的。可能是马勒在第一乐章已经具备了那种悲剧意识,才导致产生了同样效果的诙谐曲。然而,当把诙谐曲调到第三乐章的时候,情况就不同了。那是另一种氛围。此时,乐队要从整体上加强它的气势以体现势吞一切的邪恶的力量。即如上所描述的“突如其来的劫难”。然而此时乐队要从行板急转直下达到这样的效果有些困难。关键是他们要一个个从伤感的和平主义者立刻变成残酷的、毫不留情的魔鬼,真正地体现出一种另人颤栗而心寒的戏剧效果。悲剧节奏在充满着无限情怀和慰藉的行板后的再次出现(此时它的出现给人的感觉是非常意外的),它显得如此冷酷而令人恐惧,如同挥之不去的邪恶的阴影。更体现了一种悲剧事件的必然性和作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凶兆。这个乐章充分体现了一种悲剧性的嘲讽,其中段代表了英雄意志的动摇,一切因素在中段都显得含糊不定。英雄被魔鬼所迷惑,在黑暗中辗转,最终把自己引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部作品含有的象征主义手法——暗示性因素和动机因素在马勒的作品中是绝无仅有的。其中有象征“希望之后失败的观念”的三和弦、作为悲剧性预告的“灾难的节奏”、在首尾乐章中的代表英雄形象的主题、作为悲剧性的脉动以及作为引发悲剧结局的三次致命的打击等。它们充分构成了这部作品的严谨的叙事特性。
    
  我觉得《第六交响曲》的《行板》是马勒写过的最具魅力的一个篇章。我们不应把它理解成是多愁善感的充满着失望与悲观情愫的悲歌。它是一首真正的充满着博爱的人道主义和自然主义情怀的神圣的咏唱。马勒注明的标题为“Andante moderato”(中速的行板)。其主题的基本素材取自《亡儿之歌》(Kindertotenlieder)的“辉煌的太阳正在上升”(Nun will die Sonn' so hell aufgeh'n)。它具有一定的歌唱性。因此很清楚它应遵循的速度原则。它只能是中速的,快了慢了都不能完好地体现出一种内在的情感。它不像马勒的所写过的其他慢乐章,或多或少可以用额外的速度来演奏。这影响不是很大。但在这首行板中必定会出差错。我想这是显而易见的,不需过于强词夺理。除非是被这首乐曲的丰赡的情感所迷惑而不能自拔的,否则他应该知道怎么做。我觉得海汀克对这首乐曲的处理是最为成功的。圆号在这个乐章充当希望的号角,引导“英雄”再次走向战场。这个乐章为三段体曲式,在各段之间有明显的连接——马勒在此以一种寂静的弦乐的上滑音体现了一种灵魂的升华。从平静到开阔再到激昂,充分体现了精神的净化过程。这个乐章给予了“英雄”以充分的心理准备,是对战斗之前信心的培养。它同时也是一首悲叹之歌。“英雄”要为争取最后的胜利而战斗,他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挚爱情怀和深深的依恋——假如他一去不复返,他将与这个世界告别。
    
  在这部作品中,马勒使用了大量的进行曲节奏。它们无外乎就是由一系列Alla marica的片段组合起来的庞大的构架。事实是,第一乐章本身就是一首规模宏大的进行曲。这在庞大的末乐章同样有着延续。此外就是使用了大量的军乐队风格的节奏和旋律。例如,大量的附点音符、八度跳跃、快速的级进、脉动性节奏等。柔情亲切的《行板》与刚劲冷酷的第一乐章和诙谐曲的这种结合是个极有美学挑战性的一个内容,这也是给人无穷回味与感触的空间。我想,马勒的折中主义在此得到了有利的维护;再就是,很难再有第二个能像《第六交响曲》这样具有如此完美的糅合性的因素了。这是一部充满了力与美的交响曲。同时也体现了悲剧性因素的内在矛盾。
    
  尽管弦乐在这部作品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渲染效果,也丝毫没有使管乐器和打击乐器在这部作品的表现中有任何逊色。在18世纪,圆号主要在一种狩猎音乐(La chasse)中用来体现猎人的号角,在19世纪,它成了体现英雄气概的必不可少的乐器。在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和理查德·斯特劳斯的《英雄的生涯》中,圆号都有着突出的表现。在体现史诗般的宏伟、激昂与壮阔方面,圆号或许超过了其它的同伴——小号、长号和大号。这就是为什么马勒在《第五交响曲》和《第七交响曲》中分别只用了6只和4只圆号,而在《第六交响曲》中用了8只,且几乎在整个作品的进程中都让它们处于同时“作战”的状态。马勒在这部作品中对铜管乐器的大量应用增加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韧性。这恰如其分地体现了“英雄”的“钢铁精神”与斗志。为了压倒这种势大力强的精神,马勒在末乐章安排了三次特别的打击方案。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他增加了一种特殊的槌击装置(Hammer)。马勒描述敲击出来的这种声音应像“刀劈斧砍之声”。他在谱上注明为“短暂、有力但为非金属性质的沉闷的打击”。第一次打击由定音鼓和槌子分别以“ff”和“fff”的力度来表现;第二次最为惨重,由所有的重量型打击乐器同时以“ff”的力度来表现;第三次为定音鼓、小鼓(颤音)和槌子同时以“ff”的力度来表现。我们可以发现这种变化暗示着与之对应的英雄意志的衰退。在此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我们知道,马勒为前两次打击设计了一种预示性的导入,让人感觉到即将来临的危机。这是最明显的心理暗示。我想即使是第一次聆听的人也会感觉到这种趋势引发的是如何的结果。但在后来与此类似的敲击中,马勒没有照前两次那样以槌子来体现,取而代之的是锣的猛烈一击。槌子被安排到了序奏的最后一次呈现中。由此我们很清楚的知道,序奏主题就是那位英雄的形象。它在作品中几次出现。在最后,这位英雄被无情地击跨,倒在了敌人的脚下。在做完对人生的悲叹后,终于被邪恶而致命的一击打入万劫不复的死亡的深渊。英雄牺牲了。
    
  就像奥斯特洛夫斯基描写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对马勒谱写的这场悲剧我们大可理解为“钢铁是怎样毁灭的”。然而这并非消极,或许从某种程度上马勒给了我们更为现实的启示。就像大多数的钢铁之躯仍然抵不住某些致命的打击而最终难逃一劫。战争就是最大的例证。然而它仍在继续。尽管时代已有所不同,马勒的这种殉道主义英雄精神仍然值得赞扬。人类世界的善与恶之间的冲突无一不是这种悲剧的体现。我们需要的就是马勒《第六交响曲》给予的这种精神启示——虽然失败,但不悔于曾经奋斗过,灵魂必在困苦中得到升华。失败的英雄仍是伟大的英雄。
本主题由 版主 eric 于 2009/9/29 0:18:54 执行 主题置顶/取消 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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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杨燕迪谈马勒

(转者按:杨燕迪谈马勒。我认为他说的真好,建议大家看看!)
         然后应该转到19世纪末了。我们接触两个作曲家,一是马勒,下一个是施特劳斯。都已经活到20世纪了。马勒是典型的世纪末人物,他的成熟创作就是创作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他是1911年去世的。这个人是在音乐史上是个特例。原来被认为只是个小人物,原来不被认为是个大作曲家。但是从60年代以后,他的地位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他被认为是继贝多芬等等这些人以后最伟大的交响曲作曲家之一。如果讲交响乐,他现在成为最重点的中心人物。他最重大的创作就是交响曲。他很忙,他是个指挥家,职业指挥家,是原来维也纳歌剧院院长,所以作曲是业余的。他在夏季休假的时候去写他的交响曲巨作。历史上所产生的最庞大的交响曲是由马勒写成的,不管是编制,还是时间,最大都是由他写成的。后来大概梅西昂的一部交响曲在时间尺度上超过他了,但是数量很少。一般马勒的每个交响曲都非常大,而且是越写越大。他的第八到达这方面的顶峰,被称为千人交响曲,就是演出的人员编制达到上千人,当然那是过分。那么,为什么马勒在最近几十年中变得这么重要?是在于他的人文意义。马勒以前为什么被认为不重要,那是传统观点认为他的音乐太乱。所有的专家都认为他的音乐不能分析,所以他音乐站不住脚。但是,不能用贝多芬和勃拉姆斯的眼光去看马勒。从他们的审美眼光看,马勒的音乐某些片断写得确实蹩脚,有时候乐思的质量很低,用很俗气的音调,这些下里巴人的东西怎么可以进入交响曲。用街头小调,用酒吧音乐,怎么能用这样的音乐写交响曲,传统上认为这是不可以的。另外在形式构造上,马勒的乐思乱、多、繁杂、冗长,再加上没有内在的动机联系,所以人们就搞不清楚他在交响曲里为什么这样写。所以在20世纪上半叶人们对他的评价甚低,但是到了60年代以后,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其中一个原因,是由于先锋派的带动。所以历史是很有意思的。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代音乐的创作,当代音乐创作中很戏剧性地运用了马勒的手法,比如说拼贴、比如说引录,把以前的音乐引录进来拼贴,把乱七八糟不同的风格拼在一起,先锋派的音乐让人们惊奇地发现,马勒已经在交响曲里做过了这方面的尝试。这是很重要的原因,当然还有其它的原因,包括指挥家的推动。还有其它的东西。另外就是人的心理发生变化,人发现生活就是这样的,生活本身不是美好的,生活就是乱七八糟的,生活就是一个大杂烩,所以音乐就应该是大杂烩。马勒自己说过,他说交响曲就应该像世界,应该包容一切,应该把美与丑,最通俗的最高尚的东西全部捏在一起,这才叫交响曲。所以他的交响曲有这个特点,所以以前的人不理解。那么当代人开始理解了,所以马勒的音乐目前非常非常红。所有的大指挥家都要指挥他的全集,他的音乐本身也有吸引力,十部交响曲,第十没完成,每部交响曲都是宏篇大作,本身又是表现乐队的良好时机,而且有这么多人喜欢他。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喜欢马勒,包括在中国,几乎出现了马勒热。人们发现听他的音乐能够听进去了,而且听懂了他的音乐能够深刻地反映我们20世纪的人生经验。因为20世纪就是一个哭中带笑,欲哭还笑的历史。或者说哭笑不得,马勒的音乐经常就是这样。他很深刻捕捉到了现代人的人生经验,所以音乐界完全把马勒作为一个最高等级的作曲家来看待了。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从形式的这个方面看,马勒不太够格。但是从另一方面他太有意思了。马勒音乐也是从全新角度规范了交响乐艺术,听了他的音乐你才觉得交响乐原来还可以这样。他的交响曲带有很强烈的标题构思,而且有的就是从交响诗改过来的,所以要知道他的生平,最好要知道他的内容,比如说我们现在听他的第二交响曲,实际上就带有强烈的标题性。第二交响曲别称“复活”,是讲人死了以后会怎么样。马勒很有意思,他的九部交响曲形成一种精神自传。而这个自传的主人公不是他生活中的本人,而是他想象中的自我。比如说第一交响曲他是写一个巨人,这个巨人死去了。然后在第二交响曲再写他,写他死后的生活是什么,最后是复活,最后在宗教中找答案,但是他还是不满意。马勒的每部交响曲都从一个独特的角度触及人生的意义,所以有很深刻的哲理性在这里,但是马勒没有一个稳定的答案。这是很典型的20世纪人,就是一直在苦苦的寻求,但是到最后也没有找到答案。他的意识中带有强烈的悲剧性,他的第九交响曲是个非常悲剧性的作品。我个人认为,在更高的一个层次上,重复了柴科斯基的“悲怆”交响曲的范式。特别重要的是慢乐章结束,而且以慢乐章开始。从某种意义上,这部交响曲要比老柴写得深刻。马勒第九是个极其重要的触及死亡的交响曲。马勒成天面对死亡,他对死亡有很执著的关注,关注人最重大的命题,人生存以后干什么,死了以后怎么样。第二交响曲已经就是这样了,所以马勒每部交响曲都不可替代。如二、五、六、七、还有九,都有独特的地方。但是每一部交响曲都不可替代,因为都很不一样。第二交响曲被公认是他的早期较为出色的一部交响曲,而且能代表马勒成熟的风格。
          我们来听第三乐章的开头。第三乐章是个谐谑曲,这个谐谑曲是用圆舞曲写成的。这原来是他的一首歌曲,表现了对人生的讽刺。在马勒的音乐中,反讽成为一个很重要的手段,就是欲哭还笑。你感觉他在跳舞,刚才说过柏辽兹《幻想交响曲》的那段圆舞曲预示了马勒。但是,那个圆舞曲本身还是快乐的,但在马勒这里圆舞曲变成了一个假面舞会,那里头全部似乎是妖魔鬼怪。马勒在这里所设计的乐思很通俗,在他的乐思中经常有这种酒吧馆一样的音乐。圆舞曲音乐也是处理成很低俗的音调,进入到交响曲里头,但是他的用意很深刻。一般人不了解这个层面,就听不懂他的音乐。马勒的音乐之所以难听懂,是因为他的音乐要求要有比较复杂的人生经验。另外,要懂他的音乐,你要知道某种音乐原来是怎么用的,到他手里又怎么用了。这样通过对比,你才知道他的音乐妙处在哪里。例如,第七交响曲有两个小夜曲也是这样。写的是进行曲,但是这里的进行曲都是鬼里鬼气的,不正常的,一听上去就是配器不正常的。马勒有意让进行曲不正常,这个时候他要听众听到所谓弦外之音,不仅要听这个音乐本身,而要听音乐为什么这样。我把他称为是20世纪文化的精神向导。马勒很深刻地预示了20世纪人的基本心态,所以现代人才这么喜欢他。听众通过他的交响曲,一个半小时,往往会经历人生阶段的各种酸甜苦辣,特别是哭笑不得的那种窘境在马勒音乐中很深刻地被反映出来。例如,他的对位非常多层。我们说,勃拉姆斯或是贝多芬富于对位感。但是他们的对位依然是一个整体,音乐每个声部之间是协调的。但是马勒,你看谱子就知道,他的音乐极其复杂,经常有很多层,每一层的性格都不一样,往往是小提琴在唱,大提琴在哭。所以他的音乐采取的是性格对位,就是每一层音乐性格本身就是非常不一样的,有时甚至截然相反。这大概是从歌剧中来的。马勒到底是指挥歌剧的老手,知道歌剧里头有这种东西,一般纯音乐不这样做。纯音乐基本上比如说,作曲家写几个声部,但这几个声部基本上在性格上是统一的,而马勒彻底相反,这样他的音乐就很复杂,心理纬度比较复杂,所以听他的音乐有很多侧面。
最后编辑wangfeng202 最后编辑于 2009-09-16 21: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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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呵呵,楼主的问题等阿巴多在国家大剧院演出的《马勒第四》来解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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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诺.瓦尔特论马勒的音乐——对楼主问题的最好解答

本文是布鲁诺·瓦尔特《古斯塔夫·马勒》一书《思考》部分的第三章(共20页)。中译本由人民音乐出版社于198711月出版,共88页,译者马楠。 ——转自网络,可惜不全。

马勒是一位真正的音乐家——这一简单的事实构成了马勒创作活动的基本点。他最初还是个浪漫主义者——《悲叹之歌》和《旅伴之歌》可以作证——可是从后来发展的情况看,他身上既存在着浪漫主义和古典主义因素之间的冲突,又存在着二者相互混杂的现象。他决心使自他心田喷涌而出的音乐具有某种形式,并且控制和掌握他那充满生机的活力、想象力和情感——这种精神体现了古典主义。而他那大胆的、无边无际的幻想世界:他那象黑夜一样深沉的个性,有时达到荒谬程度的表情上的夸张倾向,最主要的是,在他的音乐想象中混合着诗歌和其他意念——却是比较广义上的浪漫主义的。他的内心世界复杂而充实,充满着音乐,充满着人道主义的激情和诗一般的想象力,充满着哲理性和宗教感情。由于他既富于感情,又有强烈地表现感情的愿望和能力,所以他能够使个人的音乐语言服从于交响曲式的严格规定。这一曲式支配着他的创作活动;他能把一部丰富、多变化、零散、甚至紊乱不堪的素材发展成为内容空间丰富、新颖的佳作。

他的《第一交响曲》虽然被说成是一种个人信念的表现,但已能说明他献身交响曲概念的精神是多么的彻底。从《第二交响曲》起,他就越来越自觉地走发展交响曲的道路,而且决心也越来越大。他的创作特点是从主题的核心稳步地发展乐章,而主题核心的音乐完成既不靠抒情意念,也不靠牺牲有机联系原则的插入乐句。他打算发展交响曲式,大大地扩充一下它的规模,首先扩大展开部的规模——在那里,他更多地使用了贝多芬创作和运用过的动机——同时每当形成独立乐段的时候,始终注意保持结构上的完整性。这时,他还只是沿着贝多芬的足迹前进。他的许多主题光彩夺目,如歌如诉,和他的旋律表现出来的奥地利色彩一样,表明受了舒柏特和布鲁克纳的影响。《第二交响曲》中的合唱主题织体之宽广和它那庄严肃穆的气氛也使人想起了布鲁克纳。为了达到最佳的表演效果,他大胆应用了怪僻奇异的手法,在这方面受了柏辽兹的影响。他从这位杰出的法国天才身上所学到的东西或许比从其他任何人那儿学到的都要多。
      然而,在他的家系图上还有另一个祖先:无名音乐家”——民歌大师。不仅在他的歌曲里,而且在他的交响乐里,有许多主题都渊源于民歌——甚至就是民歌。民间诗歌的感情、思想是推动他的音乐想象力的原动力。有关雇佣兵的民间传说绷紧了他的心弦,从而促使他创作出许多歌曲。由于在我认识他之前,他就把自己早期的作品毁了,所以我既不知道他的《北欧交响曲》,也不了解他当初的歌剧和室内乐作品。甚至我连它们出自民间风味的的情感都不知道,以为是象我想象的那样,出自舒曼的作品。从他的《钢琴伴奏歌曲集》(第一集)里面的青年时期的作品中,可以清楚地见到舒曼影响的痕迹。不过《汉斯和格雷特》是唯一的例外,这首歌曲是他美好地缅怀德意志-波希米亚家乡的一首舞曲。这是马勒初露才华的第一首重要作品,虽然和雇佣兵无关,却源于民间诗歌。他把格林的神话故事《Der singende Knochen》(《歌唱白骨》)写成歌词,以构成《悲叹之歌》的基础。这是一部供合唱、独唱和乐队演出的作品。它的音乐极富灵感,很有独创性,充满了情感和戏剧性。随后是更富有主观色彩的《旅伴之歌》,它艺术地表现了热烈的情感。在这两部作品里,他的想象力看上去几乎和《青年的魔角》中的富有诗意的气氛十分和谐,尽管实际上在这之前他从未读过阿尔宁姆和布伦坦诺的作品(大约4年之后才读到)。如果我们认识到他的歌词与阿尔宁姆和布伦坦诺编写或搜集的诗歌之间有密切关系,那么,我们也就能深刻地理解与这一杰作的二位作者在精神上十分相近的这个人的精神世界了;在任何一部民歌集里,他和他们的思想几乎是无法区别的。它们的乐曲和诗歌本身一样,感情柔和,朴实,具有民歌色彩。这里有马勒的艺术赖以生长的根基。

当他最后读到《魔角》的时候,谅必早已感到他仿佛找到了自己的根。里面的一切都令他激动不已——大自然、虔诚、欲望、爱情、离别、黑夜、死亡、精神世界、雇佣兵故事、青春的快乐、童年的笑话、幽默的讽刺——所有这一切都倾吐了出来,就象在他的歌曲中那样。民歌和与它息息相关的音乐的成功结合产生了一系列迷人的作品。它们的特点是:强有力的表情和浓烈的独创性。
马勒的歌曲——早期的钢琴伴奏歌曲,后期的乐队伴奏歌曲——是他作品中清新多彩、别具特色和具有重大意义的一部分。每一首歌曲都标志着他的创造力和音乐上的创新精神;没有一首仅仅是动人的朗诵。我不可能逐首一一评介,但是我确实想略略提及一下它们分属的各个不同类型,因为它们都闪烁着这位显赫人物的本性光辉。这里有士兵歌曲,有的雄壮,如《离去,离去!》和《悲伤中的安慰》;有的悲伤,如《通往堡垒中的斯特拉斯堡》和《少年鼓手》;再就是表现他本性的3首夜曲,描绘了一个没有太阳的黑暗世界。《哨兵夜歌》是一部给人印象最深的较早期的舞台声乐作品。黑夜本身充溢着少男少女的交谈声、巡夜者的脚步声和死亡的征兆。《美丽的号角吹响的地方》(Wo die schonen Trompeten blasen)是3首夜曲中最感人的一首——它有夜曲的气氛,且有一个扣人心弦的结尾。而其中给人印象最深的却是《雷维尔格》(Revelge)。在反映马勒自己与黑夜和死亡的密切关系上,它是绝无仅有的。在其坚定的进行曲节奏、宗教色彩和使我们和他这个怪人接触时感到害怕的紧张情绪等方面,它同样是独一无二的。第二类是一组宗教歌曲,《乌里利赫特》(Urilicht)是一首单纯表现信仰的歌曲,它与《天国生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歌曲,在它里面,信仰是以童年的梦出现的——其情感倒与《歌唱三位天使》雷同。幽默歌曲《自信》、《夏日的交替》和《安东尼对鱼布道》很具特色。其中最后一首——马勒用其主题素材创作了振奋人心的《第二交响曲》的诙谐曲——是一首颇有创造性和幽默表情的名曲,也是单一形式的杰作。滑稽歌曲《夏日的交替》为《第三交响曲》的诙谐曲引出了中心主题。第三类是悦耳动听的民间歌曲,如《分离和躲避》、《不再相会》,最重要的是《旅伴之歌》的第四首《宝贝那两只蓝色的眼睛》,它是作为《第一交响曲》中的《葬礼进行曲》的素材而再次出现的。另一部民歌时代的早期重要声乐作品是《现实生活》,它不归属哪一类,而是独树一帜。马勒对它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认为它很自然,因为故事采用了简洁有力的手法来表现当今社会的悲痛灾难;这种苦难与他终生相伴;他逐步运用他的渐渐成熟起来的个性力量表现出这种苦难。此外,它也是第一批充分显示出他自己的音乐风格的歌曲之一。

一个深沉忧郁的人,他的笑容又一种特殊的新颖和富有感染力的素质。所以在他那一小组欢快的歌曲里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比如《徒劳》、《莱因河传说》和《谁想出这首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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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勒完成《第四交响曲》之后,就由创作民间歌曲转向为古典诗歌谱曲。他认为,在一定程度上他和吕克特很相象。吕克特对语言极为精通,感情真挚纯洁,两者结合对马勒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他从吕克特的100余首诗歌中为声乐套曲《孩子们的死亡之歌》选出了最优美的5首,这表明他对诗歌具有非凡的理解力。整个作品就是一部扣人心弦的抒情诗的艺术佳作。诗歌本身没有一点民歌风味,音乐中也不见他早期的许多歌曲里具有的那种民歌风格的踪迹。它的旋律,和后来的、同样基于吕克特的诗歌的5首歌曲一样,本质极为高尚。在《我呼吸着温柔的气息》里有一颗旋律和诗的珍宝;《午夜》说出了对上帝的坚定信念;而《这世界把我遗忘》感人肺腑,既象歌曲,又象个人的忏悔。语言具有独特的风格是所有这些歌曲的特点,然而无论它们的戏剧性表现多么强烈,马勒却没有越过适当的限度。
他的乐队伴奏歌曲里可能有他最高水平的管弦乐作品的最佳代表作。它们精确地描绘出了声乐和管弦乐之间的极其活跃的关系。他这样的交响曲作曲家竟然在歌曲演奏的小型乐队的范围内施展出了他的技术,从中找到了特有的乐趣。作为演出大师,他非常关切从被缩小的乐队里获得最佳音响。他的声乐作品的多样性,甚至彼此的矛盾性,深刻预示着他在交响曲更广阔的领域里将会取得什么样的成就。

这种丰富多彩的个性会给我们带来同样丰富多彩的音乐吗?我诚恳地、直截了当地提出问题:马勒有音乐创新的天才吗?

说到他的歌曲,我敢说首首都有一个乐思。在一首歌曲中,一切都取决于这个音乐核心;而在一部交响曲中,最终的问题是如何实现它的乐思。用略加夸张的话说,在歌曲中,乐思是关键;而在交响曲中,乐思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在马勒交响曲中,主要素材表现了一个真正的、纯真而可靠的音乐家的灵感。这样的音乐家不可能从无价值的虚构的主题中创造出大调主题结构。为了使其交响曲作品持续发展,他要求灵感的连续刺激,要求在洞察的成功时刻所获得的主题的连续刺激。在音乐中,从这个词的广义上看,一切取决于创新:素材和它的交响曲的发展。首先,马勒的创造性打上了他自己的个性烙印,他的独创性是任何人也否定不了的。

我认为认识这一点很重要:在他的主题素材里和在他的本性中,都混合着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但是只要他从民间传说范围里提取主题,他就从不单纯模仿,更不用说改编了。他说出了人民的真正心声,这声音出自他心灵深处。

在这里,与其相对应的是交响曲主题,按贝多芬的看法:结构宽广,内容深刻,它构成了交响曲作品的核心。虽然马勒《第一交响曲》的最后一个乐章整个是受感情控制的,而不是受交响曲的艺术设计支配的,但仍然可以看到这样一类具有支配力量的交响曲主题。伟大的作曲家以他的《第二交响曲》头上强有力的几小节开始他的作品,继承了古典交响曲的伟大传统。主题的宏伟织体别具一格;它在《第六交响曲》、《第七交响曲》,尤其是《第九交响曲》里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和扩大。和一些老的音乐大师一样,他总是设置一个女性的演唱主题与他的主要男性主题相对应,因此,把民间音乐放在最后。在这里,典型的古典音乐的第二主题具有抒情诗的风格。慢乐章主题本质上是一首歌曲——一首持续很长时间的葬礼歌曲——和布鲁克纳的情况雷同。最后的乐章也有同样的宏伟的主题设计。

他的诙谐曲所显示出的创新精神值得一提。只有象他这样一个具有奇特幽默感的音乐家才会创作出崇高的、甚至是独一无二的富有卓越创造性的诙谐曲。应该指出,最有独道之处的《第二交响曲》的诙谐曲不仅是一部创作曲,而且也是音乐富有创新精神的楷模。它当然是诙谐曲中水平最高的作品。《第三交响曲》中的诙谐曲既幽默又神奇;《第四交响曲》中的则神奇而动人心弦;《第五交响曲》中的诙谐曲幽默且有活力;《第六交响曲》中的三重奏诙谐曲别具一格,完全是马勒式的,令人神往;《第七交响曲》中的诙谐曲是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夜曲;《第九交响曲》运用的是奥地利的乡村舞曲,技术高超,装饰音优美动听。
马勒喜欢用奥地利的地方性音乐语言。这种语言在《第一交响曲》中第二乐章的三重奏里可以听到,在《第四交响曲》中第一乐章的中心主题里可以见到舒伯特的影子和某些海顿的影响,而在我上面提及过的《第九交响曲》中的乡村舞曲里有斯蒂里亚的地方色彩。由大鼓和铜钹奏出的奥地利军乐队的传统式开头在《第三交响曲》的进行曲中又巧妙地重新出现,而其诙谐曲则以真正的军乐形式吹起了号。在《第四交响曲》的第二主题里有维也纳民歌的影响,而在《第五交响曲》的诙谐曲里甚至有一首维也纳人的圆舞曲。在《第四交响曲》的慢板乐章中有一支变奏曲,它确实是以奥地利风格出现的。在他的进行曲中充满着他所喜爱的奥地利军乐。在他两岁的时候,他的媬姆为了陪伴自己的士兵朋友,经常把他丢在兵营里。在那里,他听士兵们击鼓吹号,也看他们队列操练;他的作品中常常表现出来的军事浪漫主义风格也就是来自他幼儿时代对兵营的深刻印象。在他的乐曲中响过两次起床号:一次在《第二交响曲》的最后一个乐章中的吹集合号里,它象征着为最后审判日吹起了死亡之号;另一次是《第四交响曲》的第一乐章,它用最终修改了的、被他称之为小吹集合号的乐曲完成了该画面。在《第三交响曲》的第一乐章的前奏里不断出现军号声,在激昂的冲锋乐曲和终止时的进行曲节奏中出现鼓声。他的军事浪漫主义色彩还表现在《哨兵夜曲》、《少年鼓手》和《雷维尔格》等歌曲之中。

马勒的作品里再次出现进行曲。在他的《第一交响曲》和《第五交响曲》中的《葬礼进行曲》具有奇特的、悲不自胜的意味。在他的《第二交响曲》的终止里,铿锵雄壮的快速进行曲扮演着重要角色。一支激昂的进行曲——《夏天进行曲》——在他的《第三交响曲》的第一乐章中占有很大的篇幅。在《第六交响曲》的第一乐章、《第七交响曲》的第二乐章、《第五交响曲》和《第七交响曲》的最后乐章里均有进行曲节奏。

马勒从他的《第二交响曲》起开始考虑使用对违法。他的复调音乐结构和艺术形式以及主题的转换都表明作品与古典乐派有渊源关系。马勒始终没有放松对技巧问题的专心研究,一直到《第九交响曲》;《第五交响曲》之前对技巧问题的专心研究使他的风格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他决不是一个对音乐富有诗意幻想的诗人,而是象我在本章一开始就说过的,一个名副其实的音乐家(a musician pur sang)。因此,他关心的是如何创造地运用主题素材去达到目的。这个目的支配了每个乐章的曲式和每一个主题的发展:在奏鸣曲式中应用对位法、回旋曲和赋格曲等。他的最初四部交响曲充满着丰富的意念、想象和激情。从《第五交响曲》到《第七交响曲》,包括《第七交响曲》在内,纯音乐占据了主导地位。在这两个时期之间,他着重研究了巴赫的作品,《赋格的艺术》一书对他的对位法技巧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这种情况在《第五交响曲》的回旋曲-赋格曲里看得很清楚,其中回旋曲本身明显地具有深刻想象力的倾向。在《第八交响曲》中,崇高的Veni,Creator Spiritus和《第九交响曲》第三乐章里的对位法技巧一样,为阿波罗兄弟the Brothers in Apollo)作出了贡献,这表明他的复调音乐取得了很大进步。他对变奏艺术也特别感兴趣。他热情崇拜勃拉姆斯的《海顿主题变奏曲》,并且喜欢说,勃拉姆斯在这部作品中给变奏曲的完整概念所制订的标准多么(准确)高明。马勒只是在《第五交响曲》的行板乐章中使用了变奏曲,但是,变化”——改变和增添给定的主题,这是变奏的基础——是展开部的重要因素,也是他努力不懈地致力研究的一个课题。在他后期的交响曲作品中,变奏艺术得到了进一步的应用,它不仅丰富了再现部,而且也丰富了尾声。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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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特1961年版《马勒第九》说明书(作者Andreas Kluge )

“我的工作进展得很快,”布鲁诺•瓦尔特从在美国Beverly Hills的寓所对朋友卡提亚•曼这样写道。时间是1961年二月。“我马上要完成马勒最伟大的作品的录音——第九交响曲。你大概也知道,这部作品和《大地之歌》都直到他死后才出版,而且都由我本人指挥首演。那是1912年的事了。我在欧洲指挥的最后一场第九交响曲是在希特勒开进维也纳之前没多久,音乐会的现场录了音,录音样本送到荷兰。当时我在荷兰有工作,在那么动荡不安的年月能找到工作,真是幸运之极。但是那时我一直牵挂着我女儿萝特,所以就没有足够的精力对付录音样本,导致最后的结果相当差强人意。这件遗憾的事从那时起一直挂在我心头,而现在我终于能以一个完美满意的录音来弥补这份缺憾。这个录音会十分完美,一定会大获成功,你自己在不久的未来就知道了。”作为马勒多年的学生和朋友,瓦尔特在马勒死后特别珍惜恩师的第九交响曲和《大地之歌》,是不无道理的。

古斯塔夫•马勒于1911年5月18日在维也纳离开人世。在他死后,人们从他的手稿中发现了他最后一部完整的作品——第九交响曲。这部作品是马勒1909年在托布拉赫悠然适意的乡野之间写成的。马勒本人曾将作品的进展告诉瓦尔特:“你确实猜到了我这段时间从人间消失的原因。我一直在辛劳地作曲,而且马上就要完成一部新的交响曲了。但不幸的是,我的假期就快结束了——接下来和以前一样,我又得从还在凝神作曲的状态下搭车回到市里,开始工作。呵呵,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作品本身(就我对它有限的了解来看——因为我一直“盲目”地写着,现在终于开始给最后一个乐章配器的时候我已经忘了第一乐章)对我的小小家庭来说是个挺不错的新成员。在这部作品里我写出了一些一段时间来我心知肚明却表达不出的东西,如果一定要排个名的话,大概可以和第四交响曲排在一起。(但两者差别甚大。)而且由于疯狂地工作,乐谱看起来可能太过潦草,除了我谁都辨认不来。所以我真切地希望能在冬天誊写完。”在这种情况下,马勒直到1910年4月1日才得以誊写完乐谱。几天之后,他从纽约回到欧洲。此前他指挥了纽约爱乐乐团的一个音乐季。

据推测,瓦尔特直到马勒死后才从作曲家的遗孀阿尔玛•马勒那里收到作品的手稿。瓦尔特那时仍是维也纳皇家和王家宫廷歌剧院的首席指挥。阿尔玛要求他将它出版,并着手安排它的首演。早在1910年末,慕尼黑的一个乐队指挥埃米尔•古特曼就邀请马勒在慕尼黑指挥这部作品,但马勒拒绝了。他从纽约写信给古特曼说,他希望不要“在现在”演出这部作品。疾病和死亡最终夺去了他亲自督导这部作品的首演的机会,而此前他所有的作品都由他亲自指挥上演。因此首演第九交响曲的任务落到布鲁诺•瓦尔特头上,时间是1912年6月26日。(瓦尔特此前已于1911年11月指挥了《大地之歌》的首演。)有意思的是,当时维也纳的民众对这场马勒遗作的演出有何反响,并没有很多记录传世。瓦尔特本人在自传和对马勒的专论中也都只字未提。另外的材料则说,评论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不仅不能理解“音乐中由不谐和音、双调性和古怪奇特的渐强制造出来的、和谐乐音和‘不和谐的音符’的对峙,并且特别提到两个中间乐章故意摆出讽刺模仿的姿态。”

因此,比较一下不同人对这部作品的分析会更有意思。两位指挥——瓦尔特本人和威廉•门格尔贝格,以及一位作曲家——阿尔班•贝尔格,都有专门的分析。在瓦尔特对马勒的专论中,他写道:“《告别》,即《大地之歌》终乐章的标题,也可作为第九交响曲的标题。它的第一乐章从《大地之歌》的情绪里转化而来,虽然在音乐上没有任何联系。它有自己的主题材料,并且发展成一种只有马勒才能创造的交响曲式。它是对《告别》的一个高贵的诠释,其悲剧性惊天动地。这个乐章在一种‘超度’的氛围中飘动,一种从告别之悲伤到天堂的光明景象的单相的转变——这种氛围并非出自想象,而是出自真挚的感觉。(……)第二乐章谐谑曲堪称旧瓶装新酒,在这里,主速度比较宽广。这个乐章显示出变化丰富的变奏,在欢乐之下铺垫着悲剧因素:‘舞曲结束了。’暴烈的第三乐章再一次展示出马勒非凡的对位功力;第四乐章道出一声平静的告别;在结尾处,所有阴云都在天堂的湛蓝中散去了。”

门格尔贝格于1909年先后在阿姆斯特丹和海牙亲自遇见马勒。在第九交响曲完成后不久,他在自己的指挥用谱中注释道:

“第九交响曲是:他对自己所爱的所有人的告别
— 也是对世界的告别
— !也是对他的艺术、他的生命、他的音乐
— 第一乐章 对‘他深爱的人’的告别
(他的妻女)——悲恫!(最深的)
— 第二乐章 ‘死亡之舞’
(和你一起下地狱!)
你活着,
就灭亡了,冷酷的幽默
— 第三乐章 绞刑架的幽默——!工作,创造,所有努力都逃不脱死亡!!!
三重奏段——:一个奇特的理想(第一动机)
— 第四乐章 马勒的生命之歌
马勒的灵魂唱着告别!
他歌唱着,他整个的内心生活,
他的灵魂歌唱着——歌唱着——在最后的分别:
“永别了!”他的生命——如此丰富而充实——
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感知到永别,歌唱道:‘永别了,我的七弦琴’。”

两相对比,瓦尔特倾向于把第九诠释为一种超然的精神,在其中注入来世和天国般的玄思,而门格尔贝格则完全依据马勒的生活及其环境来诠释。

“我又一次弹奏了一遍马勒的第九,”贝尔格对妻子写道,“第一乐章是他写过的最辉煌的成就。它表达了对大地、对大自然的无限的爱,在死亡来临之前,能够和平地生活其中并全心地享受它的、完全发自肺腑的渴望。整个乐章的基调是死亡的预兆,这个基调一直出现;这是为什么最为宁静的乐段之后紧跟着势如火山的高潮的原因。当然,这仅仅是死亡的预兆最为明白易懂的表达,死亡紧跟在对生命最深沉、最痛苦的爱之后,以至高无上的威力出现。接着是幽灵般的小提琴和中提琴独奏、还有这些表达骑士精神的声音:戎装战死!之后再没有抵抗了,并且,我把接下去的音乐看作一种顺从。……马勒最后一次走向大地,而不是走向战场、走向丰功伟绩,正如《大地之歌》一样,马勒将所有丰功伟绩都抹去了。他归心似箭般走向大自然。大地、大自然还有什么、还有多久可供他喜悦的?不必再辛勤劳作,他可以在塞梅林(奥地利某个地方)那自由而纯净的空气里给自己安个家,在那里,他可以更多地呼吸大地上最清新、最纯净的空气,而他的心脏——人类最伟大的心脏——在它不得不安宁之前,就可以敞开、再敞开。”贝尔格对第九交响曲的分析在很多方面和瓦尔特的很接近,但是他的分析别具重要性,因为他在某方面站在了瓦尔特的对立面。瓦尔特的保守主义,以及他对新维也纳学派新式的音乐语言不屑一顾的态度,在他的名为《音乐以及创作音乐》的专著中表达得清晰明了。他在书里写道:“比我眼下的责任更为重大的,是我对我毕生从事的艺术的责任。我不能成为乐界一种趋势的拥护者,我确信它将自取灭亡。我在这儿所指的,主要是无调性和十二音系统。我担心,此二者将威胁到音乐的生存。……无调性和十二音系统有一种共同的并不值得称道的特点:它们都反对并否认音乐本质上一些根本的协调规律;而它们的协调关系则通过抽象化得以表达——以这种方式写出的音乐毫无生命力可言。”

瓦尔特在著作和文论中一直强调他对待音乐以及艺术的态度是扎根于传统的。从两方面背景看,这种态度并非无可厚非。一方面,马勒的音乐语言通常十分激进,另一方面,在瓦尔特生活的时代,音乐语言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瓦尔特的名字现在成了标准马勒演绎的代名词的话,那我们不能忘记,在马勒死后不久,在乐界对瓦尔特的演绎方式就有反对的声音。奥托•克伦佩勒就是反对者之一。他对瓦尔特的《大地之歌》持怀疑观点,并在首演后向阿尔玛•马勒抱怨道: “要是能听到马勒自己的演绎就好了!”人们对瓦尔特的指责中,首当其冲的是他那温和的处理方式。他重视音乐的温暖,并避开极端的力度对比,对马勒音乐里白热化的情绪、支离破碎的音乐语言、及推向极致的调性扩张来说,这是不够的。

尽管有诸多保留,瓦尔特仍然因他对马勒音乐本质的熟知而被人铭记。瓦尔特和马勒不仅有十五年或更久的深厚友谊,两人复杂的师徒关系也塑造了瓦尔特的为人和为艺术家的方式。这种关系使得瓦尔特洞悉马勒的音乐的特质。也许比诠释更重要的,是瓦尔特对马勒坚持不懈的支持。当马勒的音乐被声讨、被误解时、被贬低为音乐史上的边角注释时,当他的音乐——不仅在国家社会主义时期——被斥为“靡靡之音”,并且作曲家本人及他的不少坚定拥护者都向反犹恐怖统治低头的时候,瓦尔特能够使马勒的音乐存活在人们的记忆当中,这不能不说是一项无上的功绩。由于他的坚韧和魄力,瓦尔特最终不仅在逃亡美国时、也在战后的欧洲成功地为马勒的音乐赢得一批永久的听众,并且传递了他热爱生命的音乐内涵。他以此打下了60年代马勒复兴的基础,直到那时作曲家马勒和他丰碑似的音乐作品才获得了他们在音乐史上应有的地位。从那时起,瓦尔特的录音也被当作这次尚在继续的复兴过程中不可缺少的历史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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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尔特在谈及马勒音乐时曾写道:“音乐不是白昼的艺术,它的秘密根基或者说它的深刻内涵都产生于受伤害的灵魂中。”

  倾听瓦尔特指挥《大地之歌》结束处那静静地与生活的告别,维也纳爱乐乐团的弦乐器演奏得如微荡的春风,轻柔而飘逸,这令人回忆起瓦尔特的动人话语:“我越来越深刻地感觉到,音乐是连接天国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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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桂猪 于 2009-9-18 15:27:00 发表
这是我用手打发到网络上去的……还没发完……太忙了……

谢谢您,功德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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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诺·瓦尔特:勒作品的最高价值不在于它通过引人注目、大胆、冒险或怪诞等显示出来的新奇,而在于这种新奇被融入到优美的、充满灵感的、深刻的音乐之中,在于这种音乐高度的艺术创造性和深厚的人性内涵所具有的永久价值。这一切使之在今日仍充满生命力,并拥有美好的未来。”
最后编辑wangfeng202 最后编辑于 2009-09-18 15:4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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