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异常痛苦的岁月,而巴兰钦真实的伤痛,就完全凝聚在与家人的往来信函之中。“我亲爱的乔治,你还要在美国待多久”这是巴兰钦的母亲在1935年因为担心他的肺结核而发出的殷殷呼唤。之后的几年,巴兰钦的父母的信函中越来越多地被悲伤包裹,他们移居苏维埃共和国,并且开始意识到,或许,他们将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于是,巴兰钦的父亲选择将对儿子的思念写进他创作的歌剧,而母亲则将希望寄托于一封封的书信。“如果有一天,全世界成为一体,那我们就能见到你了。”他的母亲写道,“我现在只能在梦中见到孩子模样的你,但却始终梦不到你现在的样子,这是何等的痛苦。”
所有这些满溢亲情的信件,都被巴兰钦小心地收藏,直到他1983年在美国去世,才被有心人发现。多年来,独自在美国打拼的巴兰钦从来不会在公众面前流露出丝毫的情感,几乎从来不曾提及家庭。也正是在那些几乎可说从头来过的日子里,巴兰钦靠坚持,1933年实现了梦想,与基尔斯坦成立了一个让美国芭蕾舞学校学生有机会表演的团体“美国芭蕾舞团”,1936年,大都会剧院(Metropolitan House)邀请美国芭蕾舞团成为驻剧院舞团,当谁都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的同时,那知到头来却是一个大骗局!大都会剧院给巴兰钦的预算只足够他上演两场完整芭蕾的演出,其中之一是非常戏剧化的《俄耳甫斯和尤丽黛》(Orfeo and Eurydice),惹来恶评如潮,另一场表演则是全部采用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Igor Stravinsky)音乐的芭蕾,包括旧作《阿波罗》(Apollon)和新作《妖女之吻》(Le Baiser de la Fee)(1937)和《聚会游戏》(Card Party),这一次带来了和上回的恶评一样多的好评。由於与大都会剧院的合作太不愉快,到1938年美国芭蕾舞团被解散。之後,巴兰钦在美国芭蕾舞学校教学。
1936年夏天,基尔斯坦成立了”芭蕾旅行表演团”,成员有美国芭蕾舞团的几位团员和美国芭蕾舞学校的学生们,这个小舞团没有巴兰钦作品的支持,到1940年芭蕾旅行表演团也解散了。
1941年,在基尔斯坦的朋友罗恩·罗凯费尔(Nelson Rockefeller)的经济支持下,在由芭蕾旅行表演团和美国芭蕾舞团的其余人员共同组成美国巡回芭蕾舞团(American Ballet Caravan)诞生了,到拉丁美洲巡回演出。巴兰钦为舞团编排了杰作如《巴洛克协奏曲》(Concerto barocco)、《皇家芭蕾》(Ballet Imperial)。《巴洛克协奏曲》也许是巴兰钦最伟大和最为精神性的作品,它既简洁又繁复的编舞设计,音乐和舞蹈之间以及独舞者与群体间的互动,都使它显得极为新颖。也正是在40年代,巴兰钦开始获得巨大声望,在经过早期更具反叛性的艺术实验后,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风格。可惜由於这一次南美巡回演出的严重亏损,美国巡回芭蕾舞团又被迫解散了。 1944-1946年,巴兰钦到了蒙地卡罗俄罗斯芭蕾舞团成为艺术总监,创作了《舞蹈协奏舞》(Danses Concertantes)(1944)、《梦游者》(La Sonnambula)(1946),梦游女与诗人富于诗意的慢舞使观众感到十分引人入胜,她听从诗人的意愿驱使,满台飘游,犹如微风似的摇曳不定;结束场面也是很富有戏剧性的;人群缄默地追随着一束亮光,那亮光掠过阶梯一直投向塔顶——梦游者夺走了由于她的罪过而死去的诗人。《雷蒙达》(Raymonda)(1946)。
1946年,巴兰钦和基尔斯坦再次合作,成立了芭蕾舞协会(Ballet Society),只招待会员欣赏演出,当时的芭蕾团演员大部分来自美国芭蕾舞学校,如吉赛拉·卡希兰扎(Gisella Caccialanza),纳塔奎莉·勒克莱尔(Tanaquil LeClercq),玛丽·埃莱·莫伊兰(Mary Ellen Moylan),托德·博兰德(Todd Bolender),威廉·多拉尔(William Dollar)等;也有来自蒙特卡罗俄罗斯芭蕾舞团的如:玛丽娅·塔尔契夫(Maria Tallchief)(后来成为巴兰钦的妻子),尼科拉斯·马加拉内斯(Nicolas Magallanes)和帕特丽夏·维尔德(Patricia Wilde)等,在两年间,巴兰钦创作了《四种气质》(The Four Temperaments)(1946),舞蹈采用德国新古典主义音乐大师亨德密特(Dual Hindemith)所作的同类题材的音乐。整个舞蹈以气势磅礴的场面,以黑白舞衣的简单干净,突出舞蹈与音乐的合弦,表现各种气质在体态上的差异。抑郁型气质安静、低沉;乐观型气质热情开阔、奔放;冷漠型气质理性准确、下沉;愤怒型气质则急促有力。四种气质即为四个变奏,由独舞双人舞引领,形成空间、时间、力量的对比。用斯特拉文斯基音乐的《狐狸》(Renard)(1947)和《俄耳甫斯》(Orpheus)(1948),在这段时间巴兰钦创作了许多代表性的作品。这次好运终於降临了,纽约城市音乐和戏剧中心(New York City Centre)的财政委员长莫顿·鲍姆(Morton Baum),被芭蕾舞协会的表演深深感动,於是邀请芭蕾舞协会成为纽约城市音乐和戏剧中心的专属芭蕾舞团。终於在1948年10月11日,纽约城市芭蕾舞团(New York City Ballet)诞生,在巴兰钦和基尔斯坦的不懈努力下终於实现了梦想。他主持的“纽约城市芭蕾舞团” 是世界重量级芭蕾舞团,他对舞团的影响之大,是别人难以想像的。其中一个例子就是在1956年,他的第三任妻子纳塔奎莉·勒·克莱尔因病而瘫痪,他陪伴在侧,足足离开纽约城市芭蕾舞团一年。在他离开时,观众都有感舞团水准下降。在他回来後的第一场演出,大家都认为那是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有史以来最好的演出!他同时也在自己开设的芭蕾舞学校中培养了大量舞蹈人才,当然,他更为重要的成就是创作了无数流传后世的芭蕾舞作品。
1960年,为庆祝意大利建国百年庆特别创作了《多尼采蒂变奏》(Donizetti Variations)。因为作为节庆作品,舞蹈注重群舞的场面以及技巧的展现。该舞选用多尼采蒂的《唐·塞巴斯蒂安》(Don Sebastian)的音乐,舞蹈语汇中带着意大利古典宫廷舞与民族民间舞的姿势与舞步,以热情、开朗、自由、流畅的风格构成节庆的场面。
1964年,当福特基金会决定拨款近800万美元资助美国职业芭蕾舞蹈事业时,美国舞蹈界大为轰动。基金会将全部款项交给纽约城市芭蕾舞团,隶属该团的美国芭蕾舞学校和另外6个芭蕾舞团——它们全都直接或间接地受巴兰钦的影响。
1970年,《谁在乎?》(Who Cares?)它融“交响芭蕾”的音乐品质和“爵士芭蕾”的强烈动感于一体,音乐选用了美国流行歌王乔治·格什温(Gershwin)于1930年代前后创作的同名歌曲,在音乐渲染下,巴兰钦把舞蹈的场景置于纽约都市的夜晚。女演员身着淡雅的蓝青色,男演员身穿对比着的深蓝紫色,跳着融芭蕾、踢踏、交际以及百老汇歌舞融为一体的舞蹈。独舞展示高超的技术,双人舞在肢体的聚合离散之中形成戏剧冲突,演绎着爱情故事。群舞对独舞双人舞动作技巧的重要处理,显现出舞团演员整体的高度。
1972年,《双协奏曲》(Duo Concertant)保持巴兰钦早期舞蹈的清俊风格,以两位舞者站在钢琴旁,聆听音乐开始,与音乐展开对话。五小段双人舞依然抽象的表现,随着音乐的结构展开,旋律、节奏与线条、质感对位,将音乐变成可视性的动态与舞步,在呈现与消逝之间表现舞蹈动态的美感。当音乐出现戏剧性的发展,巴兰钦也随之编出默剧式的场景,在舞台只剩下前方的聚光灯的暗色中,诉说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巴兰钦继续在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担任艺术总监与芭蕾舞教师,直到1982年末,因健康不佳被迫放弃职务。
巴兰钦虽然主要在美国工作,但却是世界的编舞家。全世界几乎所有的主要芭蕾舞团都至少演出过他的一个芭蕾舞节目。他对音乐作品的理解,不论是以严肃形式演绎的,如布拉姆斯的《情爱之歌圆舞曲》(Liebeslieder Walzer)(1960);还是以喜剧形式演绎的,如赫尔希·凯(Hershy Kay)的《西部交响曲》(Western Symphony, 1954);或以浓厚的浪漫主义形式演绎的,如罗伯特·舒曼(Robert Schumann)的《大卫同盟舞曲》(Davidsbundlertanze, 1980);都受到国外高度赞赏。
巴兰钦在世的79年,他总共编排了425部作品,这还未计他编排的芭蕾歌剧(Opera ballets)和歌舞剧作品,这其中除了《仲夏夜之梦》(A Midsummer Night's Dream)(1958)、《唐·吉诃德》、外,都是独幕的巴兰钦“音乐芭蕾”。有5部携手登上了世界舞蹈权威专业刊物——美国《舞蹈杂志》全球评选出来的《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十大舞蹈》的排行榜,这是独一无二的。在该团的前17年中,他总共创作了47部芭蕾新作,复排或修改了7部旧作,他也为美国培养了一批优秀的芭蕾舞演员。新作中最有生命力的是《圆舞曲》(Waltz)——是一个音乐与舞蹈理想的融合的范例。在《圆舞曲》的音乐中,用拉威尔的话来说,"有着某种命运叵测的东西,"巴兰铁把它处理成为一个悲剧性的作品。在圆舞曲舞曲音响的伴奏下,在半明半暗中出现三个舞蹈者的身影,她们穿着宽大的、深灰夹着红色的长裙,随着猛然卷起的音乐旋涡,开始旋转起来,长裙随之飘动,从里面闪烁出火焰般的光彩,使人想起犹如渐将熄灭的火焰的舞蹈,在炭火灰烬的覆盖下微微地若隐若现。接着出现一些其他的身影:有一些——就象死灰复燃的橙黄色的火星,而另一些则主要穿着紫罗兰色调的服装,一些着黑色舞服的男子的身影在她们中间忽隐忽现。他们一瞬时聚集到一起,随即又迅速地散开,他们在整个舞台上,穿来穿去,令人头晕目眩地旋转。在这种连续不断的旋转中,一切都显得更加令人不采……在舞台深处,在这些动摇不定的队列中——是队列还是服丧的黑纱?忽隐忽现点点光泽,人们还在不停地旋转,旋转,好象一心想在死亡还没有降临到每个舞者之前,忘掉某种令人可怕的东西。《苏格兰交响曲》(Scotch Symphony)、《西部交响曲》、《星条旗永不落》(Stars and Stripes)和《胡桃夹子》(The Nutcracker)、《仲夏夜之梦》等;复排的作品有《火鸟》(Firebird)、《天鹅湖》(Swan Lake)第二幕等。除此之外,他亦为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制作了4个舞蹈节(1972年和1982年斯特拉文斯基舞蹈节、1975年拉威尔(Ravel)舞蹈节和1981年柴科夫斯基(Tchaikovsky)舞蹈节),由该团上演了根据这些音乐家的音乐编导的舞剧作品。1982年斯特拉文斯基舞蹈节,是为这位作曲家的百年诞辰举办第二次舞蹈节,上演了巴兰钦根据斯特拉文斯基14部音乐作品中编成的4部舞蹈作品。巴兰钦的编舞风格常被认为是新古典主义(Neoclassical),巴兰钦扎实的音乐训练与浪漫热情的天性,让他突破古典芭蕾的规范,将舞者的身体化成音符,以精准的芭蕾技巧对应音乐律动。俄国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曾这样称赞巴兰钦的作品:看巴兰钦的编舞,就像看见音乐的律动!
巴兰钦把学习音乐总谱视为作曲的基础而精心钻研。他的舞蹈只是第一次排练时才开始创作。他说他的灵感来自与他和舞者一起工作之时,但他很少与他们讨论自己的想法。他创作快捷,却不纵情于一时的心血来潮。这种态度加上他作品本身表现出的突出冷静和理智,而非热情冲动,在外人看来,巴兰钦似乎有点孤高和超凡。不过,从另一方面看,他是一个热爱戏剧和电影中一切音乐演奏的人。
1983年4月30日,巴兰钦因病在纽约去世,可是正如基尔斯坦所说:“我们没有失去巴兰钦,他将长留在历史及观众的脑海中。”现在,世界各地的舞团都有上演巴兰钦的作品,他的艺术会继续留存下去。
巴兰钦一生对芭蕾艺术的贡献,不仅使他获得了“美国芭蕾之父”的桂冠,而且被西方评论界赞誉为“20世纪最富有创造活力的芭蕾编导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