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各位鼓励,版主还加了精,令人汗颜那。
我是在卡座论坛上看到这篇连载的,原来是发表于青岛新闻网青青岛社区,原贴也找不到了,原创作者暂无法查。文章描写我们发烧友很生动,就象是发生在我们周边的事。在其他地方没看过,我想有必要转过来和全国烧友一起分享。
连载之九
“腕级人物”
张维国是个重量级的人物。我信笔写的《转着圈听音乐》在青岛新闻网《人文良友》社区贴出后,新闻界一个哥们给我打电话,说你写青岛发烧界,绝对要写张维国,我们的节目曾专门采访过他,他应该是青岛发烧界的专家、前辈。甭说你,就是国家出面写音响和音乐,他也是个绕不过去的人。
我不太信:“有那么厉害?吹吧?”
“嗨,我们是新闻专访,不是小说创作!你去采访采访就知道了。张教授曾经是全国音响器材大赛的评委,在圈内声名显赫。”我那记者哥们有些急了。
我说:“真这样,我倒想听听这位专家的音响器材,开开耳朵。”
“我给你联系。放心,张教授人很好,他做人处事很低调,连说话也那么沉稳。拿你们文学语言来说,轻狂、张扬、喧嚣,那些词汇与他根本不沾边。”
放下电话,我到网上搜了一下,吃了一惊:“张维国,青岛大学教授,从事力学、振动、噪声控制、电声等方面教学和科研工作。近20年来,先后在北京、上海、广州、西安、青岛等地各种音响技术杂志上,发表电声、音响、室内声学、音乐等方面的论文或文章近300篇,出版专著多部,有《高保真视听器材选购指南》(北京,国防工业出版社2005年出版,74万9千字),《音响技术与音乐欣赏》(北京,人民邮电出版社1997年出版,1998年9月第二次印刷,102万1千字),《高保真放大器与音箱制作精选》(北京,人民邮电出版社 2001年出版,67万8千字),《工程力学》等书……”
我的妈呀,一本《音响技术与音乐欣赏》竟然就102万多字!我们平时写个千把字,还跟个事儿似的,如果周围有作家朋友写出了超过30万字的长篇小说,大家都会向他祝贺,作家本人也很自然地挺胸凸肚趾高气扬,可人家,那是多厚的书啊,而且是技术专著,不是虚构编故事,更不是信口开河,人家那是硬通货。咱,真是坐井观天孤陋寡闻啊!
我叫上于宁,急匆匆赶到了张维国老师家。
张维国教授中等身材,面目清癯,目光炯炯,口音里有明显的招远腔。
为迎接我们的到来,已经退休在家的张教授提前预热上了听音乐的胆机。给我们倒上茶,张教授问我们听什么。我说,还是先聊聊吧,张老是摆弄器材的专家,我们不敢班门弄斧。
我问起张老师的经历。他1938年出生在山东招远,1958年考入西安交大,虽然学的是理科,可喜欢音乐的他常常抽空溜到不远处的西安音乐学院,去听那里举办的师生音乐会。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招远金矿工作,直到1979年,他才从招远考入青岛大学当老师。
茶几上是三本16开的厚书,很沉。我翻了一下,里面介绍放大器、高保真音箱,谈电子分频前级后级,谐波失真,瞬态响应等等,光目录就七页,我头一下大了。拿起另一本,声学基础听觉特性,室内声学音质设计……眼还是花。直到“音乐流派与作曲家”那一章,我才终于找到几个熟悉的大师名字。绕不过去,我只好往简单的问题上绕,我问张老师,作为一个“老烧友”,他对青岛的发烧现状怎么看?
“青岛?可以说很差。”张老说话虽然慢条斯理,但开门见山一箭封喉。“青岛的音响店非常萧条,国外名牌音响专卖几乎都走了,不用说北京、上海、广州、成都那些城市,就是一些小地方,例如宁波、扬州、镇江,咱也比人家差远了。”
好像是为了举证,张老接着说:“我经常为一些音响杂志答复读者来信,全国各地的来信都有,南方城市的居多,青岛的呢?凤毛麟角。我想为家乡的人尽力,可帮不上忙啊!”他兀自笑了起来,很和蔼。
我有些含含糊糊:“可是,青岛喜欢音乐的人并不少啊。”我迅速在脑海里搜罗有关的数据。
张教授笑着说:“器材卖不动,本身就证明发烧的人少。前年国庆节我到雅泰电器,里面的人摩肩接踵,对面的神威音响呢,门可罗雀!我到神威里转了转,咱青岛这个最大的音响店已经开始卖酒了,小糊涂仙。郭老板说,没办法,就靠卖酒支撑着。你说这是什么事儿!”
于宁有些底气不足似地说:“不过,十多年之前挺好的,那时候咱青岛有好多家音响专卖店,你像世博、通力、星光,还有国威、超音波……”
“对,昨日黄花嘛。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张老笑吟吟地,摆了摆手,好像宠辱不惊,并没有愤世嫉俗。“你说现在还剩下几家?屈指可数,惨淡经营。”
我想起神威以前的业务主管韩毅,不久前在大成路北头靠近延吉路的地方开了家“韵声”音响店,按说地角不错,发烧器材也物美价廉,但就是卖不动,“韵声”的利润主要来自给恋歌房、夜总会配音响。也许爱好音乐的人生活比较清苦吧。
张老谈兴很浓:“去年有一家报社记者来采访我,问为什么听音响的人越来越少,我总结了一下说,可能以前人们穷,文化生活单调,听音乐就是享受了,能有一套好音响呢,是高级享受。现在,人们生活好了,面前的诱惑也多了,买房子,买汽车,家庭影院,追求物质享受。说实话,音乐毕竟是偏重精神层面的东西,不是生活必需品。买了汽车可以开着炫耀,听音乐你炫耀什么?声音也看不见。”
我还想到了无处不在的数码产品,电脑网络手机,年轻人挂在耳朵上的随身听,以前是MP3,现在到MP4了吧。网吧里灯火通明玩电子游戏彻夜不归。火得一塌糊涂蜂拥而上的股市,有钱人炒股票,还有人买字画存古玩。发烧界人气分流。消费,愈来愈呈多元化。大势所趋,时代必然啊!我们这些抱着CD不放的老家伙,会不会成为九斤老太呢?
我正在出神,张老又发感慨:“唉!以前咱青岛出过多少人才!吕思清,窦君怡,世界级的!现在呢?可能我不会上网,了解信息有限,反正青岛每况愈下。一个缺少音乐氛围的地方,文化层次也高不到哪儿去!”
我不知如何接话,愣怔着,这时屋里的电话座机响了,张教授过去接,说了几句,歪头向我们说:“是在美国的女儿打来的。你们先喝茶。”我赶忙摆手,让他不要管我们。张教授在电话里和女儿兴高采烈地说着,好像是外甥女学钢琴的事儿。
于宁翻开一本《实用影音技术》杂志,示意我看其中的一篇文章:《能把音乐厅搬回家吗?》,作者张维国。文章写道:“我这四十多年的音响追求,其目的是为了听音乐,听更好的音乐。中国音乐的不发达,注定听音乐的方式是以音响手段为主。音乐重放的最高标准应该是接近甚至等同于现场演出,理想的听音室应该达到音乐厅现场演出效果,于是就产生了一个问题:能把音乐厅摆回家吗?怎么样搬回家……”这期杂志还为张老的文章编发了编者按,提倡踊跃讨论。
“我现在非常喜欢摄影。”张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摞放大的彩色照片。我和于宁一人接过一些,照片非常清晰,有风景,有人物。到底是教授,学什么像什么,这些照片构图精巧、奇特,让人爱不释手。
张老兴致勃勃地说起他如何凌晨起床拍日出,抗着架子上山找角度,拍了好多天。
欣赏完照片,我们准备听音乐。
张老的听音室不愧是专家级的,长、宽、高比例合适,屋顶和墙壁都做了吸音处理,四块中间镶纯毛布的隔音板立在两边,环境无可挑剔。可是,CD刚一放音,竟然出现了“吱吱”的杂声,张老解释说,他这套音响十几年了,旋钮开关坏了,还没顾上修。
我啧啧有声:“想不到,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专家家里,机器还有毛病。”
于宁马上息事宁人:“张老嘛,已经过了弄硬件的阶段,他原来是既欣赏音乐,也研究音乐的载体,尽量把电子和艺术有机结合起来,现在张老年龄大了,更注重内容,其他退后。是不是张老?”
张老一言不发,眼睛盯着正前方,老柴的《悲怆》缕缕飘来。
我们捧着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很快沉浸在柔美的旋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