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缘看到现场版的舞剧《大红灯笼高高挂》是我的幸运。通过DVD这种载体，红灯笼像一只只烂柿子挂在一个充满隐喻的年代里，三个女人行走在烂柿子间，踮着脚尖儿，不知道她们想干什么。这绝对是一部有关腐烂的舞蹈，腐烂的故事，腐烂的人物，腐烂的舞蹈编排，腐烂的音乐元素，腐烂的舞台美术，它们堆积在舞台上，靠着一个响亮的名字，支撑着我看完了全剧。
我们可以找到足够的理由去宽容艺术的各种尝试，但我实在没看出来，在张艺谋大旗下聚合的这些精英们，给我们带来了多少先锋的快感。一出近两小时的舞蹈，竟然没有一个段落能让那些国际大赛上的获奖者们彻底放松一下，舒展舒展她们像天鹅一样修长的脖子和四肢，舞者们显得压抑木讷神情乖戾，与早期第五代导演银幕上的主角一样，张艺谋又成功地把这些美人儿变成了符号、理念，变成了雅典奥运会闭幕式上八分钟的一次预演，唯独没有把她们变成舞蹈本身。
如果这是一次极端的尝试，倒也有可圈可点之处。然而整部舞蹈始终处于羞羞答答的状态，像一只迈出一半却停在空中的小脚。在古典芭蕾加民族加现代的揉捏下，造就了一个既不传统也不现代的怪物，死气沉沉晦气重重，看不到一点创造力的光芒，失去了想像力的灵性，三个太太之间争风吃醋的设计更像是哑剧，以至让人怀疑让电影的原班太太们来演会不会比她们更有效率？
大师级的作曲家也非常配合，用杂碎的音符拼凑张艺谋的理念。我们不要指望这部作品将来会为音乐会提供一点什么，就像我们不指望它的某段舞蹈会成为经典一样。一向对斯特拉汶斯基有所抵触的我，在受尽红灯笼的折磨后，再听回《春之祭》简直就像听到了仙乐。同样糟糕的还有本该寄于厚望的舞美，整场戏我们看到的只是一排排红灯笼周而复始地升起降下，直至最终蜕变成为烂柿子的物理过程。
张艺谋是一个时代的骄傲，对于这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所以，我并不把这次《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失败看作是他个人的失败，我更无心加入已经非常拥挤的“骂张”行列中。张艺谋的才气像我们宝贵的石油资源一样，得悠着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