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107国道。
汽车一路飞驰,从一辆辆负荷超载的货车旁一掠过,窗边不时闪过挤满了六七个成年人的豫牌照“富康”们。路上各种车辆、各色人等,无论行程匆匆,还是“车”履蹒跚,我想,目标都一样——家。
窗外,天色阴沉,灰暗灰白,不时飘舞着针芒般的丝雨。远处的石山,弥漫着的不知是云还是雾或是雨,模糊了山与天的界限,倒像从天倒吊着灰黑的石头砣子;近处则一片枯黄,偶尔见几株未倒伏的草枝在寂寥的旷野中瑟缩着……
外面一定挺冷,而世间万物,尤其是自诩主宰却渺小如蝼蚁的人类,却依然要为尘世的俗事奔波!
我叹了一口气,摘下耳筒,取出“唐·威廉姆斯”。以往外出,唐·威廉姆斯一直是我的首选。老头儿那喉咙就像经砂纸打磨过,声音粗砺如戈壁滩上的石砾,却有出奇地充满磁性,在木吉他简单至极的和弦中,将人生的苍桑用一种平淡自然的方式娓娓道来。在歌声中——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在他的述说中,手把大切诺基的方向盘在蜿蜒如蛇的盘山公路上飞驰,心情如阳光般灿烂。可今天,却怎么也没有往日的轻松感觉——也许,是天气影响了心情罢!
换上“MORIMUR”(ECM1765)——一张买了一年多却一直没有认认真真聆听,原本准备利用这次假期仔细品听的“另类”巴赫。说它“另类”,并非指如电子巴赫或JAZZ巴赫之类的简单的形式改编,而有其特别之处。据一些音乐学者的研究,巴赫小提琴无伴奏组曲Partite Nr.2 d—moll (BWV 1004)的末乐章“CHACONNE”中潜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为了纪念刚死去的原配,他在其中隐藏化用了自己以前所作的多首CHORALE(合唱众赞曲),而这些CHORALE的题材全是关于死亡与复活的。这张“MORIMUR”就是1004 VIOLINE SOLO与CHORALE的混编演绎。
说实话,对巴赫小无组曲的兴趣始终不如他的大无六首那么浓厚,也许是个人对大提琴的特殊偏好,也许是大提琴独奏的歌唱性更接近人的听觉感受的灵敏度吧。其实,自己手上的小无组曲的版本已经算不错的(谢林DG版,日本压制的限量版),但感觉总没有大无六首来得快,所以听大无六首的时候多,收大无六首的版本也多,珍贵的如德国“冬天”,廉价的如法国“维真”,其他的诸如史塔克的“水星”版之类的不一而述,而小无组曲也就只有谢林的版本。
天气如此,归途中游子的匆匆神色,自己有点郁闷的情绪,倒也有几分听“MORIMUR”的氛围。唉,就听它吧。
合唱的The Hilliard Eensemble依旧如在“Walter Frye”(ECM1746)中一般,慢条斯理地、不动声色地吟唱,平缓得有时侯甚至觉得他们太拖拉。Christoph Poppen的小提琴声或长或短,总是不失时机、恰到好处地插进来……就在这歌声和琴声的交替中,我觉得自己慢慢地平静下来。
窗外,依旧是行色匆匆的旅人,不堪重负的货车,枯黄摇摆的草茎,云雾缭绕的石山;耳中,依旧是舒缓平坦的吟唱和琴声……
突然眼前一黑,而此时琴声与歌声同时响起,原来汽车正在穿越隧道。黑暗中,歌声与琴声时而交撞冲击,时而互诉衷肠,时而齐头并行……黑暗中,我有点潸然,但不知为什么,心情却无由地平静。
当汽车冲出黑暗时,歌声和琴声依旧交织着,天色依旧,远山依旧,枯草依旧,旅人回家的路途依旧,巴赫悲天悯人的心情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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