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者No.10 陈丹青
有关莫扎特和他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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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十年代,中央电台和上海广播电台,有固定的古典音乐节目,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天天都会有,我们在差不多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在电台里听过,很明亮,很简单。小孩子很快就会跟着背诵了。
我记得我当时十四五岁,翻来复去听,特别喜欢《第二十三号钢琴协奏曲》慢板那一段,没想到又过了好多年,到1980年,我在西藏做毕业创作,我到一个地区去体验生活,然后回拉萨,就叫了一辆车,要开十几个钟头,一直开到深夜,我记得到浓黑当中,在荒原上开,就开始下雪,那个景观很有意思,挺魔幻的一个,车灯照亮前头的雪,因为是长途汽车,那会车里不可能有音响,因为我长期有个习惯,在没有音乐,没有收音机的情况下,就自己默诵音乐,我一边看着所有的雪,扇形状向车窗这扑过来,同时居然就一直在默诵第23号协奏曲的慢板。
我们在理解享乐主义的时候,会把它想成吃喝玩乐,但是我想所有艺术家都是享乐主义,所谓享乐就是他的天才,他正在做他那么爱做的事情,这就是一个享乐的过程,我们太渲染艺术家痛苦的一面,其实我相信,他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非常享乐,他不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他们问我,就是你觉得为什么要画画的时候听音乐,我想了很久,后来我想出一个理由,就是有音乐的时候就真的安静了,我觉得最安静的场合其实是音乐厅。
他的所有快板,就是第一乐章和第三乐章,我曾经写过,就是像个男孩在跑,飞快地跑,我记得他写过一封信,就是他告诉他姐姐,从一个非常大的山坡,马车,往下飞快地走的时候,他快乐极了,我想所有男孩,对速度,对行进当中的那种感受,都会特别疯。在他身上就是不停冒出来这种东西。
音乐你不一定真的要听,要到剧场去,或者你要听唱片,用不着,它在你心里,你随时会想起音乐,或者你会默诵,绘画不是这样,因为眼睛它期待看到东西。所以我能理解像贝多芬可以是聋子,但是他还是占有这个音乐。他听不到自己的演奏,听不到大家在鼓掌,但是他听到《第九交响曲》。所以跟听觉好像不是那么必然的关系。
我想艺术家首先是一个感受力非常饥饿的一个人,他需要永远有东西给他感受,所以他当然不安于一辈子在他故乡,他必须出去看,他需要给他看见,给他感受到,所以他才有话说。
交际,游历,对艺术家非常重要。我觉得现在的艺术教育缺着一大块,就是游历很有限,交际也很有限,我指的交际不是咱们说的人际关系那种交际,就是英雄找英雄,天才找天才,一个天才遇到另一个天才,是最美好的事情。我很感动就是海顿第一次看到莫扎特的时候,对他父亲说的话,好像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的儿子要怎么样,要怎么样,这种关系太动人了。
我不会说莫扎特勤奋,这都不是去说他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