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不止一次对我说,听巴赫,如朝圣。他说,巴赫盈耳之时,只有感动、惊讶、或如面对圣明的崇敬与惶恐,任何溢美都是多余……于是,我亦肃然,对巴赫,一直不敢有一字的议论。因为自知,一个业余得无法再业余的“音乐爱好者”,妄论乐圣、不,音乐之父,肯定是一种罪过。
但今天却突发大不敬的冲动,要讲几句巴赫了——或是妄论吧?!也不知会招徕多少砖头!?
我之听巴赫有限,最熟的就是《摇篮曲》、《G弦上的咏叹调》、《勃兰登堡协奏曲》,还有就是我谓之圣咏的合唱,比如《啊,主耶苏与我们同在》之类的四声部众赞歌,或者康塔塔什么的,再就是一些常听而从不考究其名的器乐曲、钢琴曲。
巴赫的音乐柔美。听巴赫,没有强烈的听感刺激,挥之不去的是幼时躺在母腹的感觉。
巴赫的音乐平和。听巴赫,那有什么步入歌特式教堂的悚栗,洗心革面的惶恐,他的旋律,如诗、如梦,是烈日下的清凉、月下的沉思。
巴赫的音乐亲切。听巴赫,总给我带来一种世俗的快乐,一种源于心底的感激:活着真好!
我不懂德文。听说,“巴赫”一词,原意是“小溪”。既是小溪,注定不会有五湖四海的浩淼,惊涛骇浪的气势。小溪就是小溪,清澈、坚持、恬静、不息。它,孕育了无数的江河湖海,是伟大的始祖,是平凡的伟大。我懂得巴赫所以是音乐之父的原因了——只因他本就是小溪的命,不是有这样的谚语吗?“不怕生坏命,就怕改错名”,感情,他的来世,就是要这样潺潺流续三百年,滋养、成就贝多芬们的!而且,这小溪,还会继续流下去,流下去,直到永远、永远……
巴赫的音乐依然荡漾。
我就这样,任巴赫随着柔和的音响,散落空间,充盈角落,不象听《哈利路亚》那样庄严、听《英雄》那样肃穆、听《命运》那样惶恐、听《田园》那样脱俗……沐在巴赫的清风里,读叔本华、读尼采、读卢梭、甚至《道德经》、《心经》、《金刚经》、《大学》、《中庸》,又或者唐诗、宋词、汉赋、元曲,直至与小女发颊相触,埋头灯下,探究难题,或者慵倚“马杂”,轻摇团扇,伴着凉茶淡酒,和夫人慢言细语,谈论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