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ny Goodman
从现在的观点来看,“King of Swing”Benny Goodman其实是很保守的,而且还带有擅长做生意的音乐家形象,但是过去白人、黑人音乐家不在同一个乐团并肩同台演出的音乐界默契,其实也就是由他断然打破的。他找钟琴手Lionel Hampton、钢琴手Teddy Wilson、吉他手Charlie Christian加入。周围的人对这很有意见,他也不在乎。不管怎么说,Goodman就是这么忠于音乐的人。只要乐器出来的声音棒,而且能愉快的摇摆的话,恐怕半人鱼他都会录用的吧。
对Goodman来说,与其看肤色,不如募集每个时代最优秀的音乐家,迎接新的气息,让自己的乐团成为经常站在第一线上的刺激性存在,才是他最重视的优先事项。虽然,在多年以后身边拥有像Zoot Sims和Phil Woods等纯粹的现代主义者时,竟然连他都无法收拾,而引起一大骚动。贝斯手Bill Crow以这天翻地覆的纷乱始末为经纬所写的中叙述得很详细。虽然这么说,但只要一听这折衷式的热闹乐团所留下的唱片,还是能听到相当魅力十足的演奏,因此Goodman
的意图也绝对没有错。
只是话虽如此,一提到Benny Goodman,从1930年代后半到40年代所录的许多演奏名盘唱片,还是深深印在我们脑子里。在这黄金时代Goodman所录的唱片要说任何一首都棒,也真是这样。不过年轻天才Eddie Sauter(当时才二十五岁左右)为Goodman所写的编曲演奏出来,有一种其他曲子所没有的独特崭新感。和过去“King of Swing”的路线又有一点不同的味道,令人感觉到一种年轻的魅力。Goodman甜美而摇摆式的资质,和Eddie Sauter几分硬质而带有知性的味道,巧妙融合,产生质感很高而富有娱乐性的音乐。
一代大师Goodman或许也受到Eddie Sauter旺盛企图心的编曲刺激吧,例如在里的单簧管独奏,表现相当尖锐而现代色彩浓厚,其中含有[这可不能说是只有轻松甜美的娱乐爵士乐噢]的气魄。Goodman当时也还相当年轻,而且自有他的饥渴。当然热情洋溢著名的[卡内基厅]的现场演奏盘固然很棒,不过也有听腻的地方。这时候不妨听听这张[Benny Goodman Presents Eddie Sauter Arrangements].
Benny Goodman所演奏的Eddie Sauter Arrangements,很遗憾(或者应该说是当然的吧)并没有受到普遍的欢迎,不过后来Eddie Sauter和Stan Getz合作的[Focus]可以说成为造型美极致的杰出作品公开于世。
Benny Goodman(1909~1986)
生于芝加歌的犹太家庭。从十岁左右就开始摸单簧管(clarionet),曾经跟无数音乐家一起演出而磨练出技巧。30年代率领自己的大乐团或四、五人的小乐队,以摇摆时代的中心人物活跃当时。’38年被誉为“King of Swing”在古典音乐殿堂[卡内基厅]成功地举行了首次爵士乐演奏会。并以只要是杰出音乐家,不分白人、黑人他都欣然采用而为众所周知。
Chet Baker
Chet Baker的音乐里,有一种决不含糊的青春气息。虽然在爵士乐坛留名的音乐家人数众多,但能够将所谓[青春]这气味,让人们如此鲜烈地感受到的,除了他之外,还有谁?
Baker所创作出来的音乐里,含有只有他的音色和乐句(Phrase)才能够传达的胸中疼痛和心象风景。他能够把那极自然地当作空气般吸进去,当作呼气般吐出来。那里头几乎没有人为技巧的做作。也许可以说------不必做作,他自己本身就是[某种特别的东西]也不一定。
但他能够维持[特别的东西]的期间,却决不算长。那光辉就像盛夏美丽的黄昏晚霞一样,不知不觉之间便被暗夜吞噬了。而滥用麻药所带来难以避免的低落,就如已经到期的贷款一般逼追而来。
Baker很像詹姆斯狄恩,不但脸长得像,连那存在的超凡资质和毁灭性也很像。他们贪食时代的片鳞,将得到的营养朝向世界慷慨地,几乎毫不保留地尽情散播挥洒净尽。但他和狄恩不同,他在那个时代活了下来。也许这么说太过分,但那也是Chet Baker的悲剧。
七O年代Chet Baker的复出和再度获得评价,我个人固然感到高兴。不过我还是觉得Baker散发出那个时代做正面冲突的爆炸性尖锐火花,尤其是五O年代中期,在西海岸强烈而充满活力的演奏,依然永远留在我脑子里。
Chet Baker初期著名的演奏,可以从Gerry Mulligan的创始四重奏中听到,但他自己的四重奏演奏也很精彩。这PACIFIC唱片的十英寸盘,以转盘式录音来说是最早期的东西,那硬邦邦的,甚至可以说不灵巧程度的清新音色和旋律的切句法中,有某种打动人心的地方。钢琴手Russ Freeman那干脆而强劲的独特弹指触感,为Baker的管乐声织出[纯真]鲜活的背景。
在单管四重奏(one horn quartetto)中,他的演奏表面听来似乎干爽明朗,但里侧却含有沉潜的孤独感般的况味。无装饰颤音的管乐声笔直地刺进空气中,并且非常不可思议地淡然干脆地消失而去。在歌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成为歌之前,便已被包围我们的墙壁所吸走了。
并不是技巧上多洗练。也不是艺术造诣多精纯。他的演奏惊人的开放。[这样的演奏法,总会在什么地方跌跤,或不小心骨折吧?]甚至会给我们这样不安的感觉。那声音无比的清洁、感伤。里面也许没有深度。但没有深度反而触动我们的心,那很像我们在什么地方经验过的什么,非常像。
Chet Baker (1929~1988)
生于奥克拉荷马州。’52年参加萨克斯风演奏者Gerry Mulligan的无钢琴四重奏。第二年独立,组成自己的乐团。以冷酷而抒情的小喇叭、中性的唱腔,成为西海岸爵士乐坛的明星。因毒品之害经过长期低落,于’73年复出。’88年参加记录片《Let’s get Lost》的演出,未及等到放映便已客死荷兰。
Charlie Parker
[BIRD AND DIZ]LP的演奏成员,很不可思议的是由不同乐团来的乐手组成的。Dizzy Gillespie和贝斯手Curley Russel的阵容自然坚强。然而制作人Norman Granz又带来鼓手Buddy Rich,Bird则带了当时没工作的Thelonious Monk来,并即席拼凑成一场没有统一性的五重奏。
Rich在当时名气最大,他毫不保留地痛快敲出空前的技巧,酬劳也高得令人眼珠都要跳出来的惊人。另一方面Monk的前卫风格则尚未被一般人所理解,既没有名气也没有固定工作,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而已。可想而知,Rich和Monk的风格完全不同,彼此都觉得对方[真不知道在搞什么],而各自随性地追求着各自的风格。
当天他们两个在录音室里面碰面,到底交谈了什么?我有时候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想而已。我想他们在个性上应该也和不来吧?据我所知,从此以后这两个人好像没再碰过面。
第一次听这张唱片时,我就很遗憾地觉得,如果鼓手是Maxwell Roach或Kenny Clarke该多好……Monk的钢琴像刚完成的楔子般锐不可当,(虽然不太有轮到独奏的机会,但仍是独具特色的绝品背景),而几乎把那盖住的Rich的【看我的,这个怎么样】似的摇摆概念十足的击鼓,则真教人受不了。
但最近我重新放来听听看时,却不可思议地觉得【嗯,不管怎么说,Buddy Rich的鼓法还是真棒】。虽然放肆得不合场合的印象还依旧不变,但赋予这乐句独特愉悦气氛的,也正是Rich的那【过剩的】鼓声,也许因为上了年纪,终于可以理解这点了。能够把Monk钢琴的突兀冲撞般的优点凸现出来的,也是Rich那无节制的【乱敲】。这如果是Roach或Clarke的话,也许会因为太过于固定以至于意犹未尽,而令人感觉【Charlie Parker的演奏,应该还有其他更好的】也不一定。
Rich的鼓声却是有点吵闹,但仔细注意听时,我发现他绝对没有妨碍周围的音乐。因为在关键的一些要点上,呼吸停顿都恰到好处。终究是风靡一世的一代大师才有这样的本事。这么一想,Norman Granz或许具有【选才搭配】的独到稀有才华也不一定。光想到一开头【Bloomdido】那深刻动人的紧凑铙钹(cymbal)前奏,脸颊就不禁放松了下来。真棒!本来打算写Charlie Parker的,结果竟然变成一直在写Buddy Rich。
Charlie Parker
生于肯萨斯州。’42年左右和Dizzy Gillespie等爵士演奏者做即兴合奏,成为Modern Jazz爵士原点的新风格“Bebop”的核心存在。他以卓越的技巧表现泉涌的创意和丰沛的音乐情境,确立了他爵士即兴演奏的天才中音萨克斯风演奏者的地位。绰号“Bird”。在他不算长的生涯中,由于毒品、酗酒和许多传说而平添各种色彩。
Fats Waller
Fats Waller所作的无数杰出曲子中,我特别喜欢的是 。
那是遥远的从前,1940年代所创作的古老曲子,但有些地方使我越听越搞不清楚,那委婉容软忽上忽下像在愚弄人似的,音型有点奇特的旋律,又像是很奇妙的和弦进行,以音乐来说,到底是崭新的还是守旧的?是单纯的还是复杂的?使认真的还是不认真的?但不管怎么样,那却是不可思议地会留在脑子里的音乐。一留神时,我站在厨房,嘴里竟然哼着【滴,啦哩啦哩啦哩啦哩啦……】。
或许这只是我个人的边境式感想,而不具一般性也不一定,但我在听这首曲子时,会感觉到从前在什么地方看过的怀念风景,仿佛在内心深处忽然甦醒过来似的。也觉得那悠闲的旋律,仿佛唤醒我儿童时代发生过的什么记忆似的。
这样比较或许有些奇怪,但我每次听到The Doors的Ray Manzarek用风琴演奏那印象深刻的前奏时,就会忽然想起。当然仔细听时是完全不同的音乐,但不知道为什么有某种特别可疑的什么,在那非常舒服的feeling中,仿佛在本质上有一种令人觉得像羊水般通底的。对了,大概可以称为【原初风景】吧。带着严肃面具的滑稽性,带着滑稽面具的严肃性。如果更往前推的话,或许会到达艾得格阿蓝波或库而特拜爾的世界也不一定。不过到那里的话,就说来话长了。
这首曲子Fats Waller自己弹的钢琴我常听,不过我也喜欢听几种其他演奏者演奏的版本。
【爵士通】米歇爾.路格蘭的【路格蓝爵士】里,那特别酷而高明的诠释也非常棒,不过我个人则比较喜欢经常去听那收录在白人中音萨克斯风手Herb Geller的朴素名盘【FIRE IN THE WEST】(Jubilee)里的曲子。在常驻西海岸的音乐家中,加入偶尔由东海岸来的Kenny Dorham和Ray Bown的阵容,当中尤其是Dvorham的存在很大,猛一看好像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似的,旦只要有这么一个人在场,全场的空气就会顿然变得劲道十足趣味盎然的黑色调爵士了。Dorham这个人似乎本来就具有这种音乐性人望似的。以棒球来说,正如有味道的二垒手,在若无其事的投球、接球间,自然就会让你感受到他身手非凡的功力一样.
轻松愉快的欢聚气氛,令人切肤感觉到毫不含糊的爵士辛辣有劲的好组合下,把原曲的曲风表现得淋漓尽致。让我听得耳朵都要长茧的程度。
Fats Waller(1904~1943)
生于纽约。6岁开始学钢琴,15岁获得业余比赛优胜。后来正式接受伟大的哈林钢琴家James P.Johnson指导,为后世留下深远影响,同时也是非凡的作曲家,与作词家Andy Razaf搭档创作出等许多名曲。
Miles Davis
不管怎么样的人生之中,总会有【失落的一天】。心中感到【以这一天为界线,自己心中的什么已经起了变化。而且也许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自己了。
那一天,我在街上绕着走了相当久。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从一个时刻走到另一个时刻。应该是很熟悉的街,看来却像是从来不记得曾经看过的街一样。
想走进什么地方去喝一杯时,已经是周遭完全变暗了之后。我想喝威士忌加冰块。在路上走一会儿,发现一家似乎是爵士酒吧的店,打开门走进去。是一家只有柜台和三张桌子左右的,细长狭小的店,没有客人的影子。正放着爵士音乐。
我坐在柜台的高凳上,点了双料伯本威士忌。并且想道【自己内部有什么正要改变,大概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自己了吧!】威士忌一面流进喉咙深处,我一面这样想。
【想听什么音乐吗?】过一会儿之后,年轻的酒保走到我前面来问我。
抬起脸,我试着想了一下。想听的音乐?被这么一说,却是也觉得好像有点想听点什么似的。但我此刻到底该听什么样的音乐才好呢?我没撤了。【’FOUR’ & MORE】考虑一会儿之后,我说。那张唱片黑黑的阴郁封套,首先―――没有什么明确理由地―――突然浮上我脑海里。
酒保从唱片架上取出Miles Davis的那张唱片,为我放在唱机的转盘上。我一面望着眼前的玻璃杯,和那杯中的冰块,一面听着【’FOUR’ & MORE】的A面。那确实正是我所渴求的音乐。现在还这样想。那时候该听的音乐,可能除了【’FOUR’ & MORE】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FOUR & MORE】中Miles Davis的演奏,深刻而痛烈。他所设定的节奏简直异样快速,几乎可以说一副准备打架的态势。背后一面承受着Tony Williams所刻出,像白色上弦月般伶俐的旋律,Miles Davis一面将那魔术性的楔子,好不容情地一一敲进空际中眼睛所能及的无限间隙里去。他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给。那里既没有可求的同感共鸣,也没有可给的疗伤治愈。在那里有的只是纯粹意义上的一个【行为】而已。
一面听着(那是Miles Davis录音中最HARD且具攻击性的【Walking】)我知道自己现在身体上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痛。至少暂时是这样,当Miles Davis像着了魔似地,正在那里割裂着什么之间,我可以无感觉。又点了一杯威士忌。
既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Miles Davis(1926~1991)
生于伊利诺州。’45年开始在Charlie Parker的乐团中吹小喇叭。’48年在Gil Evans的协力下组成以重视作曲编曲的历史性九重奏团。经过Hard hop,’59年产生Mode Jazz的杰作【Kind of Blue】。后来也大胆采取电子音响,经常持续牵引爵士乐的动向,留下大量唱片。’75年虽然退休,’81年又戏剧性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