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东山魁夷先生的交往
•李剑华（旅日画家）
东山魁夷先生是日本战后涌现出来的一位绘画大家，尤其是在他的风景绘画里，甚至在画家笔下的散文诗作中，他将眼中观察的风景同自己所领悟的人生和艺术联系起来，汇集成像一首抒情的诗一样的动情，像他笔下的画一样地感动着世界！有对历史的回忆，有对生命执著的追求，有对美的热烈呼唤。
日本文学界的大手笔川端康成，这位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文学巨匠，这样评价东山魁夷的作品：「丰富而准确地构成了一个日本风景画家对命运的觉悟，和对日本美的认识。将旅行看作人生和艺术，将流转无常视为人的命运，将孤独和忧愁深深地埋藏起来，贯彻对万物肯定之意志，不断保持对自然清新的感受和诚实的爱情。」认为东山魁夷用他的画「高奏出使人感到亲切的曲调」。
可以说，只有同时研读东山先生的绘画和画论散文，方能真正洞察这位艺术大师的气质和底蕴。不管是在他的《乡愁》《道路》《冬华》《春晚》《山云》《涛声》等代表作中，还是在他的《与风景的对话》《听泉》《探求日本的美》等散文集中，人们都不难在他静穆的艺术世界里聆听到自然的和声。他建构了一个既与日本古典性格相联，又与现代精神相通，含蓄、深沉、宁静的世界。
东山魁夷先生也曾在他的散文中写道：我们要谦虚地面对大自然，要经常到外面的世界中去作远行，去面对大自然中领略和发现自然中的美，去寻找绘者眼里的世界……。
在东山先生的风景画作中，他将对大自然的感悟，通过个人对自然中的风景独有的体察，运用日本画的特殊的画材，对色彩、空间、意境深入地表现、刻画，尤其在他画面中所呈现出来的色彩意境，谐和、雅静，色墨淡雅而不单调，色块单纯而又富有厚重感，极富表现力，可谓世界风景画家中的一大家。
“这是30余年前的往事了……”。当我见到朱训德老师时，他知道我离开国内多年了，又是第一次回湘，特别向我谈起一段他同日本画家东山魁夷先生交往的往事。
他回忆，当时自己还在大学期间，偶然在书店里发现东山魁夷当年来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主办画展而出版的画集——一个平和而宁静，博大而极富内涵的艺术世界出现在他的面前。在东山的画作中，天空悠远而清澄，山峦静穆而又崇高，原野的绿色生机勃勃。他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于是在学生宿舍熄灯之后，他在微弱的烛光下以一个艺术学子的心，惴惴不安地向东山魁夷写了第一封信。出乎意料之外，他竟收到了东山魁夷先生热情洋溢的回信。东山先生以一个慈祥的长者和朋友的身份回了信……。
后来，朱训德老师利用赴日访问讲学之机会，专程拜访了东山魁夷先生。他记得：「这是一处置身于自然之中的传统民居建筑，掩映在各种树木和草花之间。东山先生紧握我的手，围着庭院一边散步，一边交谈。先生告诉我，京都市美术馆正在举办他的回顾展。这是我第一次亲睹先生差不多全部的代表作品，我被溶化在那个智慧的大海之中……。」
在朱训德老师当年的手记中，他写道：「不知不觉中，又迎来了新春。如往常一样，又收到了一位远在东京，现已是八十八高龄的老先生的贺卡，他就是日本当代美术界最著名的画家东山魁夷先生。作为一个艺术后学和晚辈的我，作为一个艺术后学和晚辈的我，手捧精印着东山魁夷先生的新作《春梢》的贺卡，深深地为先生的人格精神和艺术境界所感动，淡绿色的画面飘逸着忽暗的雾霭，两排参天的柏树中间一条大道伸向远方，寒冬已远，树枝上泛现出点点新绿，万物复生，自然界又萌出了早春之兆。在他的作品里，似乎随处可见诗一般对大自然生命的礼赞，和对万物呼吸的细微体察。」
在朱老师和他的一位朋友共同翻译的《与风景的对话》第二版出版之后，作为原著者的东山魁夷感动了，写来了一封长信，用的是中国传统的竖式信笺。他谈及，自己从年轻时起就对中国抱有深厚的感情，曾经来中国大陆旅行写生，目睹了日本侵华战争给中国人民造成的苦难。一九七二年中日邦交正常之际，日本**将他的《春晓》作为礼物赠送给**主席，这里也饱含着画家对中国人民一份深厚的情意。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文化大量涌入日本，日本文化处在「如何在千变万化的潮流中生存下去」的境况。由于东山魁夷在青年**曾为研习美术而旅居欧洲，对西方艺术有深入的了解，又回过头来深研了东方艺术和日本绘画，所以他在西方文化洪流迎面而来的时候，深深窥视着的仍是自己的内心世界，研究的是潮流过去之后其中永恒新鲜的东西是什么，作为一个日本画家，要探索的日本美是什么等严峻的问题。于是，一方面他发掘日本民族优秀的传统艺术，一方面又积极吸收外来艺术有益的营养，尝试以古雅的装饰效果和自然生命的庄严实感相结合，将古代大和绘画之源引向现代。
同时，朱老师也谈及在上世纪的1984年、1988年，曾两度赴日作访问交流的情况。他说，中日文化交流的空间很大，互相学习、互相交流是很重要的。世界文化的融合是非常必要的！
中国文化博大，日本文化兼容很好，作品都很精美。尤其在绘画艺术方面，中日之间有很多可以融合互补的地方。从朱训德老师同东山魁夷先生的交往中，让人看到，这正是一位中国现代艺术家应有的胸怀和品德，在学术上善于积极向大师学习，兼容并举，虚怀若谷的心境和胸怀。
其实，在朱老师的一些作品中，我似乎读出其中一些中国工笔画作品中有兼容并举，融合东西，受东山魁夷大师的绘画艺术的影响，追求绘画视觉、空间和景物的意境的表现。尤在人物工笔色线面形等处理方式上，细微而深入，突出展现了其个人鲜明的个人画风。这些力作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通过中日两个不同**的艺术家之间的交往与交流，如果秉承这样的一种精神，寻找更多兼容互补、相互借鉴、学习提高的机会，通过更多接触和了解，从心与心之间的沟通与交流，建立真正的没有距离的心灵之桥。那么我们会看到更加美好的未来。
（此文将刊发于今年，东京《地球村•美术》第4期杂志上）
